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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越快乐原则02(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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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越快乐原则02

因此,这似乎就是第一次承认梦是一种愿望满足的命题有一个例外的地方。正如我一再详细地表明的那样,焦虑的梦却没有提供这样的例外。“惩罚的梦”也没有,因为它们只是以适合于它的惩罚代替了被禁闭的愿望满足;就是说,它们满足的是罪疚感的愿望,罪疚感是对受蔑视的冲动做出的反应。[42]但是,不能把我们所讨论的患有创伤性神经症的病人的梦归类为愿望满足,也不能把在精神分析期间发生的使病人回想起童年的心理创伤的梦做这样的分类。它们的产生毋宁说是服从强迫性重复,虽然在分析中,这种强迫性重复确实得到了那种愿望的支持(那种愿望则是受“暗示”鼓励的)[43],以便把那些被遗忘和被压抑的东西回想起来。因此,把通过实现扰乱冲动的愿望而可能引起睡眠中断的任何动机摒弃,这样一些梦的功能并不是其原始的功能。梦只有在全部心理生活已经接受了对快乐原则的支配之后,才有可能执行这种功能。如果有一个“超越快乐原则”,那么,在梦的目的就是愿望满足之前还有一段时期,承认这一点才能与该原则相一致。这样做并不否认它们以后的功能。但是,如果这个普遍规律一旦被打破,就会出现另外的问题:为了从心理上约束创伤的印象而服从强迫性重复的这些梦难道不能也在分析之外发生吗?而答案只能是非常肯定的。

我在别的地方已论证过[44],“战争神经症”(就这个词所具有的含义来说,它不过是指疾病发作时的一种情况)确实就是因为自我中的冲突而引起的创伤性神经症。我已在第12页中提到的那个事实,即同时由创伤所引起的严重伤害减少了发生神经症的机会,如果把精神分析研究所强调的两个事实牢记在心里,这个事实就不再难以理解了:第一个事实是,必须把机械震**作为性兴奋的来源之一[45];第二,那个痛苦的、发烧的疾病在他的持续的时间内对力比多的分布产生了重大的影响。这样,一方面,创伤的机械冲击力就会解放大量的性兴奋,由于缺乏对焦虑的准备,这种性兴奋就会有一种创伤作用;但是,另一方面,同时发生的身体上的伤害,则通过唤起受伤部位的自恋性的过度精力贯注[46],而对多余的兴奋加以约束。我们还知道,虽然力比多理论还没有充分利用这个事实,但是,在力比多的分布中,像抑郁症那么严重的失调,或许一时会被一种间发的器质性疾病所消除;确实,甚至一种完全发展的早发性痴呆也可以在这些情况下具有暂时的缓解作用。

第五章

感受刺激的大脑皮层没有抵御来自内部的兴奋的那层起保护作用的屏障,这个事实将产生一个必然的结果:即刺激物的这些后期传导获得了日益增多的实际意义,并经常引起可与创伤性神经症相比较的实际上的失调。这种内部兴奋的最丰富的根源,就是所谓有机体的“本能”——在身体内部发生的、传导到心理结构中去的一切力量的代表——同时也是心理学研究中最重要、最模糊的成分。

由本能发出的兴奋不与被约束的那种神经过程相符合,而与努力寻求释放的自由活动的神经过程相符合。或许我们将会发现,这一假设并不过于草率。我们关于这些过程的知识中最好的部分来自梦的工作的研究。我们在研究中发现,潜意识系统中的过程完全不同于(前)意识系统中的那些过程;在潜意识中,精力贯注会很容易地完全被转换、移置或凝缩,而如果把它应用于前意识的材料,这样做就只能获得无效的结果;在对白天的前意识残余根据在潜意识中发挥作用的规律进行了精心制作之后,这就可以说明显梦所展示的那些熟悉的特色。我把潜意识中的这种过程描述为心理的“原发”过程,以别于在我们正常的醒觉生活中获得的“继发”过程。既然所有本能的冲动都把潜意识系统作为它们影响的方面,因此,说它们追随着原发过程的路线,则根本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而且,把心理的原发过程和布洛伊尔的自由活动的精力贯注等同起来,把继发过程和他的在约束或紧张性精力贯注中的变化等同起来[47],这是很容易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把到达原发过程的本能兴奋约束起来,则是心理结构的更高层次的任务了。这种约束的失败便会引起一种类似于创伤性神经症的失调;只有在成功地完成了这种约束之后,快乐原则(及其变种现实原则)才有可能毫无妨碍地维护它的统治。直到此时,心理结构的另一个任务才会取得支配地位,即获得对兴奋的控制或约束,这个任务并非和快乐原则相反,而是独立于快乐原则,并且在一定程度上忽略了它。

(我们已经描述过的)在童年心理生活的早期活动中和在精神分析治疗的事件中表现出来的一种强迫性重复,在很大程度上显示了一种本能的特征[48],而且,当它们的活动和快乐原则形成对立时,就会显示出好像有一种“魔幻般的”力量在起作用。在儿童的游戏中,我们似乎发现,儿童甚至会因为另一个原因而重复快乐的体验,因为通过他自己的活动,能比只通过被动的体验更彻底地更多地控制这种强烈的印象。每一次新鲜的重复似乎都加强了儿童竭力以求的这种控制。儿童并不能使他们的快乐体验得到足够经常的重复。他们不懈地坚持这种重复的同一性。这个特点在后来则消失了。如果一个笑话被第二次听到,它几乎不会再引人发笑;戏剧性的表演在第二次绝不会产生像第一次那样的印象;的确,要说服一个成年人马上再读一遍他非常喜欢读的一本书,几乎是不可能的。新奇总是快乐的必要条件。然而,儿童则会不厌其烦地央求成人重复一个他给他们看过的、或者和他们一起玩过的一种游戏,直到这个成年人拒绝再玩或实在筋疲力尽为止。同样,如果给儿童讲一个很有趣的故事,他就总想一遍又一遍地听这个故事,而不听其他新故事;而且他会严厉地规定,重复得必须一模一样,并纠正讲故事的人可能误漏的每一次差错——虽然他们可能实际上是想通过插嘴来获得新的赞许。[49]所有这一切和快乐原则并不矛盾;显然,这种重复,这种同一事物的重新体验本身就是快乐的一个根源。相反,在接受分析的一个病人的案例中,在移情中强迫他去重复童年生活的事件,显然丝毫也没有考虑到快乐原则。病人在这方面的举动完全像一个孩子,这使我们看得很清楚,他的被压抑的原始经验的记忆痕迹并没有以一种约束状态表现出来,在某种意义上说,确实不可能服从那个继发过程。再者,他们通过结合前一天留下的记忆痕迹,把他们有能力形成一种愿望的幻想归因于他们不受约束这个事实,这种幻想将在一个梦里表现出来。当我们在分析的后期试图诱导病人和医生完全脱离开时,就经常遇到作为一种治疗障碍的同样的强迫性重复。我们还可以假设,当那些对分析并不熟悉的人感受到一种模糊的恐惧时——仿佛他们害怕唤醒那些他们认为最好留在睡眠中的东西——他们所害怕的归根结底是对出现这种被魔幻般的力量所占有的强迫性。

但是,是“本能的”这个谓语是怎样和强迫性重复联系起来的呢?在这一点上,我们不可避免地要产生这种想法,我们可能已经发现了一个普遍的、迄今尚未被清楚地认识到的,或者至少没有被明确强调的[50]本能特点的痕迹,或许是一切有机生命特点的痕迹。因此,似乎可以这样认为,一种本能就是在有机生命中先天存在的旨在恢复早期事态的一种欲望,这是一种在外部干扰力量影响下这个生物实体必须抛弃的欲望;就是说,它是一种有机体的弹性,或者换一种说法,是有机体生命中固有的惰性的表现。[51]

对本能的这种理解在我看来是很陌生的,以为我们已习惯于在本能中发现这个趋向变化和发展的因素,而现在我们却发现,人们要求我们认识到的是在它们身上恰恰相反的东西——即有机体的保守性质的表现。另一方面,我们很快就会联想起一些动物生活的实例,它们似乎可以证实这个观点,即本能是在历史上被决定的。例如,有些鱼类为了在远离它们通常居住区的某一水域内产卵,而在产卵期进行艰苦的长途跋涉。根据许多生物学家的观点,它们所做的只不过是寻找它们的物种以前所居住过的水域,但是,随着时间的迁移,这些水域已经转换给其他鱼类了。据说候鸟的定期移栖也同样适用于这种解释——但是,当我们考虑到,在遗传现象和胚胎学的事实中,我们有关于有机体强迫性重复的最深刻印象的证据时,我们很快便发现没有必要再寻找更多的事例了。我们发现,活的动物的生殖细胞在其发展过程中一定会重复(虽然只是以简化的短暂的形式)这种动物由此进化而来的一切结构形式,而不是沿着最短的道路迅速地形成它自己的最终形状。这种行为只有在一种很小的程度上才能归因于机械的原因,而且我们也不能相应地忽视历史的解释。同样,通过长出一个与失去了的器官完全类似的器官,这样一种再生能力在动物王国里屡见不鲜。

我们将会遇到这个并非毫无道理的反对意见,很有可能的是,除了那些促使重复的保守本能之外,还有其他一些强烈趋向发展和产生新的形式的本能。这个论点当然也不能忽视,我们在讨论的后一阶段将予以考虑。[52]但是,我们眼下最好还是在它的逻辑结论中遵循这个假设,即一切本能都把恢复一种早期的事态作为它们的目的。这个结果可能给人留下一种神秘主义的或故弄玄虚的印象;我们仍然可以相当坦然地排除曾经追求过任何这类目的的谴责,我们寻求的只是合理的研究结果,或者基于它而建立的各种看法;在这些结果中,除了那些确定无疑的特性之外,我们并不希望发现任何其他性质。[53]

因此,我们不妨假设,一切有机体的本能都是保守的,都是从历史上获得的,并且朝向恢复某种较早期的状态。这样,我们一定会把一切有机体发展的现象归之于那些外部有干扰的和有趣的影响。原始的生物实体从一开始就不想改变;如果条件始终不变,它就总是只重复同样的生命历程。但不管怎么说,一定是我们所居住的这个地球的进化史及其和太阳的关系,才有可能在有机体的发展中留下痕迹。有机体的保守本能已经使每一种强制性的变化被同化到有机体生命的过程中,并且把它们储藏起来,以供今后进一步重复。当这些本能实际上只想努力借助于新旧两条道路达到一个古老的目标时,它们表现的假象却必定是一些努力追求变化和进步的力量。另外,一切有机体奋力以求的这个最后的目标也是可以说明的。如果生命的目标是迄今为止从未达到过的一种状态,它就会和本能的保守性产生矛盾。相反,它就一定是一种古老的状态,一种最初始的状态,是活的有机体很久以前就脱离开的状态,并力图通过一切迂回的发展道路又回到这个出发点。如果我们把它作为一种不承认有例外的真理,即一切活的东西都是由于自身之内的原因而死亡的——重新成为无机物——那么,我们将只能说“一切生命的目标就是死亡”,我们还会回想起这句话:“无生物是在有生物之前就已存在。”

在某一时期,通过我们对其性质还不能形成概念的某种力量的活动,生命的属性在无生物中被唤醒了。或许这个过程就是一个使其他生命物质后来在一定的生物阶层产生意识的类似的原型。因此,在以前无生物中产生的紧张便力求要达到一种平衡;第一种本能便以这种方式显示出来,即回到无生命状态的本能。那时,生物是很容易发生死亡的;其生命的历程可能只是很短暂的,其方向是由这个幼小生命的化学结构所决定的。或许,通过一段漫长的时期,生物就可以这样得到不断的再生,而又很容易死去,直到决定性的外部影响以这样一种方式发生了改变,迫使仍然活着的生物更加广泛地偏离最初的生命历程,并且采取更复杂的和迂回的道路来达到死亡的目标。这些被保守的本能忠实地保留下来的、通往死亡的迂回道路,在今天就这样向我们展示了生命现象的画卷。如果我们坚定地认为,本能的保守性是独一无二的,我们就不可能获得关于生命的起源和目标的任何其他假设。

如果这些结论在我们听起来很奇怪的话,那些使我们做出关于许多本能的结论也一定会使人同样感到困惑不解,我们认为,这些本能处在有机体的生命现象的背后。我们关于每一个活的生物都具有自我保存(self-preservation)本能的假设,和本能的全部生命的目的就是产生死亡的假设形成了鲜明的对照。这些自我保存的本能、自我肯定的本能和控制(mastery)的本能,看来已极大地削弱了其理论的重要性;它们是一些局部的本能,其功能是保证有机体将遵循自己的道路走向死亡,以及避开回到无生物存在的可能的道路,这不是有机体本身所固有的可能性。我们不再考虑有机体的那种令人困惑的决心,它是如此难以和前后关系联系起来,这是有机体在面临每一种障碍时保持自己的存在的决心。留待我们考虑的是这个事实,即有机体只希望以它自己的方式死亡。因此,这些生命的看守人最终也是死亡的忠实追随者。这样便产生了自相矛盾的情境,即活的有机体最竭尽全力地抵抗这些事件的发生(其实是一些危险),而这些事件能帮助它通过很短的迂回道路,迅速地到达它的生命目标;但这正是具有纯粹本能特点的行为,它和一种理智的努力形成对照。[54]

但是,我们不妨暂停下来,进行一下思考,事情不可能就是这样的。神经症理论曾给予它一个有特定地位的性本能,这些性本能表现出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情形。

并非所有的有机体都受外部压力的强制,这种外部压力驱使它们不断地增加发展的程度。许多有机体直到现在还继续把自己保持在低水平上:今天还存在着这样的生物,尽管不是全部的生物,它们必定类似于高等动物和植物的最早期阶段。确实,它们直到今天还活着。同样,基本的有机体虽然构成了更高的生命形式的复杂机体,但并非所有的机体都走这条进化到自然死亡的全部道路。其中有些生物的再生细胞,很可能保持着生命物质的原始结构,在一定时期之后,携带着一切遗传的和新获得的本能素质,从作为一个整体的有机体中分离出来。可能正是这两个特点,才使它们的独立存在成为可能。如果条件合适了,它们就开始发展,就是说,重复同一种行为循环,它们的存在便归属于这种循环;结果,物质的一部分又把它的发展贯彻到底,而另一部分,作为一个新的生殖核心,又返回到这个发展过程的开端。这样,这些生殖细胞就不利于生物的死亡,并且能成功地战胜在我们看来似乎必定是潜在永存的东西,尽管它或许只意味着死亡道路的一种延长。我们必须把这个事实看作是最有意义的,即生殖细胞的这种功能得到了加强,或者,如果它和另一个与它相似,却又有所不同的东西相混合,才能使这种功能发挥作用。

有一些本能主宰着这些基本有机体的命运,这些基本有机体比个别有机体存活得长,当这些有机体无法防备外部世界的刺激时,这些本能便为它们的安全提供庇护,并最终和其他生殖细胞产生联合等等。这些总起来说就构成了这样一组性本能。在与其他本能同样的意义上,它们也是保守的,在那种情况下,它们要重新恢复生物的早期状态;但是,它们的保守性程度更高,在这里,它们显示出自己特别能抵抗外部世界的影响;在另一种意义上说,由于它们要更长时间地保存生命本身,所以它们也更加保守。[55]它们是真正的生的本能(life-instincts)。它们的行为表现和由于其功能而导向死亡的其他本能的目的恰恰相反;这个事实表明,在它们和其他本能之间有一种对立,神经症的理论早就认识到这种对立的意义。在有机体的生命中似乎有一种摆动的节律。一组本能向前压,以求尽可能快地到达生命的最终目标;而另一组本能则在发展到某一阶段时就返回到某一点,只是又从某一点走了一段同样的路程,从而延长了旅程。虽然性欲和性别之间的区分在生命之初肯定并不存在。然而,很有可能,后来被描述为性欲的本能从一开始就发挥作用了。有人认为,只是在后来某个时期,它们才开始发挥反对自我本能(ego-instinct)的作用,这个观点是不正确的。[56]

现在,我们不妨暂时回过头来,考虑一下是否所有这些思辨都是有基础的。除了性的本能之外[57],难道就真的没有寻求恢复早期状态的任何其他本能了吗?难道就没有一种本能在为一种还从未达到过的状态而奋斗吗?我还没有在有机界找到和我提出的特点相矛盾的任何确定的例子。在植物界和动物界中,显然并不存在向更高水平发展的任何普遍的本能,虽然不可否认,这种发展事实上确实是存在着。但是,一方面,当我们宣布一个发展阶段比另一个更高级的时候,这常常只不过是一个个人见解的问题;而另一方面,生物学教导我们,在某一方面更高级的发展常常要被另一方面的退化所抵消或压倒。另外,存在着许多种动物形式,我们能从这些形式的早期阶段推测出,相反地,它们的发展已具有退化的特点。高级的发展和退化一样,完全可能是促进适应的外部力量的压力所导致的结果;在这两种情况下,本能所起的作用可能仅限于(以一种内在根源的形式)保持住这种强制性的变化。[58]

我们很多人也很难放弃这个信念,即人类本身有一种趋向完善的本能在发挥作用,这种本能使人类达到了他们目前的高水平的理智发展和道德升华,人们或许可以期待,人类肯定能发展到超人阶段。但是,我不相信存在着这样一种内部本能,也没有看到这种仁慈的幻觉将怎样得到保存。在我看来,人类当前的发展似乎不需要做任何不同于动物发展的解释。可以在少数人类个体中观察到的、趋向进一步完善的不懈努力,可以被很容易地理解为本能压抑的结果,人类文明中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在这种本能压抑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被压抑的本能为追求完全的满足而从未停止过奋斗,它存在于重复一种满足的原始经验之中。一切代替或反相形成作用和升华作用,对于放松被压抑本能的持续的紧张,并没有多大的用处;正是在所要求获得的满足的快乐与实际获得的满足的快乐之间的这种差异,才产生了这种驱动的力量,它不允许在它所达到的任何境地止步不前,但是,用诗人的话说:“奋力向前,永不屈服。”[59]达到完全满足的后退之路,一般地说,总是被坚持压抑的抵抗所阻拦,这样,在另一个成长还没有受到阻挡的发展方向上,除了前进之外,别无任何选择——尽管也没有任何指望能使该过程达到一种终结或实现目标。在形成恐怖性神经症时所包含的这些过程,实际上只不过试图逃避某种本能的满足,而不是别的什么。这些过程为我们提供了一个这样的榜样,指出了这种想象的“趋向完善的本能”的根源——我们不能把这种本能归之于每一个人类个体。的确,促使其发展的动力条件都普遍存在,但是,只有在很少的情况下,实际的情形似乎才有利于这种现象。

我只想说一句话,以便说明,把有机物结合到更大单位中去的爱欲的力量,可能提供了对这种“趋向完善的本能”的一种替代,对这种替代我们还不能承认,归因于这种本能的现象,似乎能够通过爱欲的这些力量,连同压抑的结果,一起得到解释。[60]

第六章

我们迄今为止讨论的结果是,在“自我本能”和性本能之间进行了明确的划分,并提出了一种看法,前者对趋向死亡施压,而后者趋向于延长生命。但是,即便是在我们自己看来,这个结论也必定是在许多方面相当令人不满意的。再者,实际上,只有对前一类本能,我们才能赋予它一个保守的或者说是退行的特点,这个特点与强迫性重复是相对应的。因为,根据我们的假设,自我本能是在无生物有了生命时产生的,并把恢复无生命状态当作它们的目的。而对于性本能来说,虽然它们确实重新产生了有机体的原始状态,但是,它们千方百计奋力以求的目的,是将两种特别分化的生殖细胞统一起来。如果这种统一没有发生,那么,生殖细胞就会随同所有其他多细胞有机体的成分一起死亡。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性的功能才能延长细胞的生命,并借给它永生的伪装。但是,在生物的发展过程中所发生的重要事件,难道就是在性的生殖作用中,或在它的祖先,两个单细胞原生动物的**中一再重复吗?[61]对这个问题我们不知道如何回答;而且,如果我们所论证的整个结构被证明是错误的,我们就因此而感到宽慰了。那么,自我或死的本能和性或生的本能[62]之间的对立就会消失了,强迫性重复也会因此而失去我们归因于它的意义。

然后,让我们回到我们已经提出来的一个假设上来。我们期望我们将能够对它给予明确的否定。我们在一切生命必定都死于内部原因这个假设的基础上得出更进一步的结论。我们之所以如此随意地做出这个假设,是因为它对我们来说似乎并不是一种假设。我们习惯于认为这是一个事实,而且诗人们的作品使我们在这个观点上得到了鼓励。或许我们之所以决定这样去想,是因为在这种信念中有一种安慰。如果我们自己必须去死,而且在死亡时首先要失去我们最亲爱的人,那么,我们就比较容易服从一个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服从那个至高无上的“必然性”(y),而不愿选择或许有可能避免的机遇。但是,或许对这种死亡的内在必然性的信仰,也只是我们为自己所制作的那些幻觉中的一个幻觉,即“这样就可以承受生存的重负”。[63]这当然不是一种原始的信念。“自然死亡”的观念是和原始民族不相容的;他们已把在他们当中发生的每一个人的死亡都归因于一个敌人或某个罪恶的精灵的影响。所以,我们千万不要忽视转回到生物学中去检验这种信念的有效性。

假如我们这样做,我们可能会惊讶地发现,生物学家对自然死亡这个主题的看法有多么的不一致,而且事实上,死亡这个概念已在他们手中消融了。至少在高等动物中有一种固定的平均寿命,这个事实当然支持存在着诸如死于自然原因这样的事。但是,当我们考虑到,某些大型的动物和某些巨型的木本植物有非常漫长的寿命,直到目前也无法计算究竟有多长寿命时,这种印象便又一次被消除了。根据威廉·弗利斯(WilhelmFliess,1906)的那个广义的概念,有机体所展示出来的一切生命现象——当然也包括它们的死亡——都和某些固定时段的结束相联系着,这些固定时段表明,有两种生物(一种是雄性,另一种是雌性)表现出对太阳年的依赖性。但是,当我们发现,观察外部力量的影响能够多么轻易而又广泛地改变生命现象出现的日期(特别是在植物界)——加快或延缓它们出现的时间——时,这样便使人们怀疑弗利斯提出的公式的严谨性,或至少怀疑他确立的这些法则是否就是唯一的决定因素。

根据我们的观点,对有机体中生命的寿限和延长这些论题的处理,在魏斯曼(A。Weismann,1882,1884,1892等)的著作中是最吸引我们的。正是他第一次把生物分成必死的和不死的两部分;必死的部分是指在较狭窄的意义上的肉体——躯体——只有它才隶属于自然的死亡;而另一方面,生殖细胞是潜在不死的,因为在一定的适当条件下,它们能发展出一个新的个体,换句话说,它能够用一个新的躯体包裹住它们自身。(魏斯曼,1884)

在这一点上,引起我们震惊的是,它和我们的观点竟出人意料地相似,我们的观点是沿着一条截然不同的思想路线发展起来的,魏斯曼则是从形态学角度来考察生物体的,他认为里面有一个部分是注定要死亡的,这就是躯体,是一个看起来和性或有关的物质相分离的身体。不死的那一部分——即种质——与维持种族的生存和繁衍有关。另一方面,我们已经把注意力不是集中在生物体上,而是集中于活跃在里面的力量上,导致我们区分出了两类本能:一类本能的目的是引导生命趋向死亡,而另一类本能,即性本能,终生奋力以求和产生的则是生命的复苏。这听起来很像是对魏斯曼形态学理论的一种动力学的必然结论。

但是,我们一经考察魏斯曼关于死亡问题的论述,这种表面上具有重要一致性的现象便消失了。因为魏斯曼只是把必死的躯体和不死的种质之间的区别与多细胞有机体联系起来;在单细胞动物中个体的细胞和生殖的细胞仍然是一回事(魏斯曼,1882,第38页)。因此,他认为,单细胞有机体是潜在不死的;死亡看来只是在多细胞动物中才有。的确,这种高等有机体的死亡是自然的死亡,是死于内部原因的;但是,它并不是建立在生物体的先天性质基础上的(魏斯曼,1884,第84页),不能把它看作是基于生命本性之上的一种绝对必然性(魏斯曼,1882,第33页)。毋宁说,死亡是一件有利的事,是一种对外部生活条件的适应现象;因为,在把有形体的细胞分化成躯体和种质之后,个体寿命的无限制的延长就变成了一种毫无意义的奢侈。当多细胞有机体的这种分化出现后,死亡就成为可能和变得适当了。从此以后,高等有机体的躯体,在一定时间之后,便由于内部原因而死亡,而原生物仍然是不死的。另一方面,繁殖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和死亡一起被引进来的;相反,它和(它由此而起源的)成长一样,是生物体的一种原始的属性,自从它在地球上出现之后,生命便持续不断地存在下去。(魏斯曼,1884,第84页以下)

显而易见,以这种方式承认高等有机体具有自然死亡,这对我们的情况并无多大帮助。因为如果死亡是有机体后来获得的一种东西,那么,就不可能认为,这个地球从一开始有生命就存在着死的本能。多细胞有机体可能死于内部原因,因为其分化有缺点或它们的新陈代谢不完善,但是,从我们对这个问题的观点来看,这个问题却毫无意义。另外,这是一种关于死亡起源的说明,当然比死的本能这个陌生的假设更接近于我们习惯的思维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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