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第8页)
“唉,”传来了玛奇含糊不清的声音:“你干吗想浪费你的钱呢?”
“我还以为这钱花得值得呢。”班福德说。
“我什么事也没有想,只是在想风怎么刮得这么厉害。”玛奇说。
“哎呀,”班福德回答说:“这样新颖的念头我自己也想得出呢,我看这回我确实白花钱了。”
“哦,你用不着付钱。”玛奇说。
小伙子突然笑起来。两个女人都瞧着他,玛奇颇有点惊讶的样子,似乎她本来一点不知道他就在那里。
“喂,你们每一次都真的付钱吗?”他问道。
“是的,”班福德说:“我们从来每回都给钱的。冬天里我有时候一星期要付给耐妮一个先令呢。夏天就花得少些。”
“什么?为了彼此的念头而付钱?”他笑了。
“是的,那是因为我们已经完全没有别的事可做了。”
他活泼地笑了,鼻子像小狗一样皱了起来,眼睛发亮,笑得非常欢快。
“我还是头一回听见这样的事情。”他说。
“假如你在贝利农庄住上一个冬天,我想你会经常听到这种事的。”班福德不禁感慨地说。
“你们竟然会落到这么疲倦的地步吗?”他问道。
“应当说是落到这么厌倦。”班福德说。
“噢!”他严肃地说,“那么你们怎么会觉得厌倦呢?”
“谁能不厌倦呢?”班福德说。
“听你说这话我很难过。”他表情严肃地说。
“你要是打算在这里痛痛快快玩一场,你一定会难过的。”班福德说。
“哦,”他带着年轻人的、奇特的严肃神气说:“我觉得这里挺有意思。”
“我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班福德说。
于是她又读她的书了。她虽然不到三十岁,稀疏柔软的头发里已经出现了许多灰白的发丝。小伙子没有低头向下看,而是把目光转到玛奇身上。她坐在那里,噘着嘴,吃力地做着钩针活儿。她的眼睛睁得很大却视而不见。她有温润、苍白而细嫩的皮肤,纤细小巧的鼻子。她噘着嘴显得有些泼辣,但是她那奇特地向上弯成弧形的黑眉毛和睁得大大的、充满惊异的赞美而又有点失魂落魄的眼睛又使人否定了这种泼辣印象。她又在侧耳细听狐狸的声音了。狐狸似乎在黑夜里徘徊到更远的地方去了。
小伙子坐在那圈灯光的边缘上,抬起脸默默地打量着她,眼睛睁得圆圆的,又明亮又专注。班福德没好气地咬着手指甲,从披在前额的头发下面注视着他。他毫无动静地坐在那里。在灯光下,他把绯红的脸蛋稍稍扬起,正好在灯影的边上,脸上是一副完全入了神的专注样子。玛奇骤然从手里的活计上抬起了大大的黑眼睛,一下子看见了他。她吓了一跳,低低地尖叫起来。
“它就在那里!”她好像害怕得要命,不由自主地叫出声来。
班福德惊奇地挺起身子瞧着这边。
“你犯了什么毛病啦,耐妮?”她喊道。
但是玛奇的脸蛋刷的一下变成了粉红色,并且把眼睛转向门那边去了。
“没有什么,没有什么!”她气恼地说:“难道随便说句话都不行吗?”
“行是行,不过要说正经话,”班福德说道:“你说了些什么呀?”
“我也不知道我说什么了。”玛奇火气挺大地说。
“唉,耐妮,请你不要那样暴躁,那样神经过敏,好不好?你再来那么一下我就受不了啦。你到底指谁?是指亨利吗?”可怜的班福德给吓坏了,喊叫道。
“是的,我是指他。”玛奇简短地说道。她死也不肯承认她说的是狐狸。
“唉,今天晚上吓得我够呛。”班福德悲哀地诉起苦来。
到了九点钟,玛奇端进来一盘面包、干酪和茶——亨利曾经坦白过,说他喜欢在晚上喝杯茶。班福德喝了一杯牛奶,吃了一点面包。过了一会儿,她说道:“我要上床去了,耐妮,今天晚上我有点心惊肉跳。你也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