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酒(第6页)
“米内特,”他说,“我希望你别干这些事了,唉!”他呻吟着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你最好回家。”她对他说。
“我会回家的,”他说。“可是你们就不一起去吗?你们不去我住处吗?”他对杰拉尔德说。“你要能来,我会很高兴的。来吧,那就太好了。嗨!”他四下找侍者。“给我叫辆出租。”随后他又呻吟上了。“哎哟,我真觉得难受死了!米内特,瞧你把我整成什么样了。”
“谁让你这么白痴?”她沉着脸,平静地说。
“我可不是白痴!哎,太可怕了!来吧,大家都来吧,那可真是太好了。米内特,你来呀。什么?噢,可你必须来,对,你必须来。什么?噢,我亲爱的姑娘,别大惊小怪了,我实在觉得,唉,难受得要死,嗬,噢!”
“你知道你不能喝酒的。”她冷冷地对他说。
“我告诉你不关喝酒的事,只是因为你让人作呕的表现,米内特,没有别的事。唉,真可怕!利比德尼科夫,我们走吧。”
“他只喝了一杯,只喝了一杯……”俄国小伙子压低了声音,急急地说。
他们都朝门口走去。那姑娘一直挨着杰拉尔德,似乎和他步调一致。他意识到了这一点,心里充满了恶魔样的满足,他的举动能对俩人适用。他用自己的意志控制着她,而旁边的她柔顺、隐秘,让人觉察不出内心的激动。
他们五人挤进了一辆出租车。哈利迪在前,东倒西歪地钻了进去,一屁股坐在了靠窗子的座位上,随后米内特也坐下了,杰拉尔德挨着她坐。他们听到俄国小伙子向司机交代着,然后大家就都坐在了黑暗之中,挤在一起,哈利迪哼哼唧唧地把头探出了窗外。车子疾驰而去,发出低沉的声响。
米内特挨着杰拉尔德,她似乎变得软绵绵的,难以捉摸地把自己注入了他的身体,仿佛是一股邪恶的电流穿过了他的身体。她的生命就像带着隐秘的魔力在他的血脉中弥漫,聚集到他脊柱的底部,如同一种可怕的力量的源泉。此时,她若无其事地和伯金、马克西姆搭着话,声音又细又长。黑暗中,她和杰拉尔德就在黑暗和邪恶的电流中,彼此沟通着。接着,她摸到了他的手,把他握在了自己坚实的小手里。纯粹的黑暗中,这**裸的表白,猛地穿过了他的血液、他的头脑,他颤动着,再也顾不了许多了。她的声音还在银铃似的响着,带着一种嘲弄的味道。她晃着头,又细又长的秀发正好拂过他的脸,这微妙的电流摩擦,让他全身的神经都烧了起来。但是在他脊柱的底部,他极为自豪的力量的伟大中心却纹丝不动。[2]
他们来到住宅区一条静悄悄的街道,走上了园中小路,一个黑皮肤的仆人立即为他们开了门。杰拉尔德吃惊地望着他,怀疑他是否是个绅士,或许是从牛津来的东方人。可是他并不是,他就是个仆人。
“备茶,哈桑。”哈利迪说。
“这儿有我的房间吗?”伯金问。
仆人对他们的话咧嘴一笑,咕哝了一句。
这可让杰拉尔德拿不准了,他那修长的身材,那沉默寡言的样子,像是个绅士。
“你的仆人是什么人啊?”他向哈利迪打听。“看上去是个有身份的人。”
“噢,是这样,他是穿了别人的衣服。他就是长得漂亮,但是什么也不是。我们发现他在街上饿坏了,就把他带到这儿来了,给他穿上了别人的衣服。他也就是这么个样子,他唯一的优点是不会说英语,而且也听不懂,所以很安全。”
“他很脏。”俄国小伙子压低了声音飞快地说。
那仆人正出现在过道上。
“什么事?”哈利迪问。
那人咧嘴一笑,怯生生地咕哝了一句:
“想和主人说话。”
杰拉尔德好奇地望着。过道上的这个家伙,长相漂亮,四肢匀称,举止从容,看着挺高雅,挺贵族的。但他一个劲儿地咧嘴傻笑,可就现出了粗人的样子了。哈利迪到走廊里去和他说话。
“什么?”他们听得见他的声音。“什么?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什么?要钱?要更多的钱?可你要钱做什么?”那阿拉伯人含混不清地说着,跟着,哈利迪回了屋,也傻笑着,他说:
“他要钱要买内衣。谁借我一先令?噢,谢谢。一先令够他买所有的内衣了。”他从杰拉尔德那儿接过钱,又到走廊上去了,他对他说:“你不能再要钱了。你昨天要了三先令六便士。你不该再要了。快点上茶。”
杰拉尔德打量着房间。这在伦敦是一间平常的起居室,显然是带家具一起出租的。屋里杂乱无章,不过很可人。里面有几件来自西太平洋一带的雕像和木刻,显得古怪,很打眼,那个木刻上的土著人就像是人类的胎儿。其中有一件**座像,摆着奇怪的姿势,腹部向前突着,一副受罪的样。俄国小伙子解释说,她正在坐着分娩,她两只手抓着挂在脖子上的箍带,这样才能耐得住,而且使得上劲儿。那女人那张奇怪的、麻木而又幼稚的脸又让杰拉尔德想到了胎儿,这也非常奇妙,雕像暗示了,身体的极端感受是人的精神意识控制不了的。
“这不太**了?”他并不赞同地问道。
“我不知道,”俄国小伙子急忙低声答道。“我从来没有给**下过定义。我觉得这些雕刻非常好。”
杰拉尔德转身走开了。屋里还有一两幅新画作,是未来派风格的,还有一架大钢琴。此外,还有几件算是伦敦出租房屋中的上好家具,就是全部家当了。
米内特脱掉帽子和外衣,坐到沙发上。她在这屋里显然像是待在家里,但也还是不踏实,七上八下的。她搞不清楚自己的位置。此时她的同盟者是杰拉尔德,不过不知道另外几个男人能认同到什么程度。她正想着怎么才能若无其事地把眼下的局面对付过去。她决心体验体验。眼下,在最后关头,她再不能退缩了。心里较着劲儿,她脸色通红,沮丧的眼神露出了不可避免的决心。
仆人端着茶和一瓶香草酒进来了,他把托盘放在长沙发前的茶几上。
“米内特,”哈利迪说,“倒茶。”
她没动。
“你不倒茶吗?”哈利迪又说了一遍,样子有些紧张和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