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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特兰兹(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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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拉尔德!”她叫了起来,“他是他们当中最不够格的了。你绝不会想在这儿见到他,对吗?”

“是的。”伯金说。

做母亲的朝她的大儿子望过去,沉着脸盯了他好一会儿。

“唉,”她让人不解地出了一声,听着那么冷嘲热讽的。伯金觉着害怕,似乎他不敢了解这些。克里奇太太走开了,把他忘了。可是又返了回来。

“我该盼望他有个朋友,”她说,“他从来没有朋友。”

伯金低下头盯着她的眼睛,这双蓝色的眼睛阴沉沉的。他不能理解这双眼睛。“我是我兄弟的守护人吗?”他有些轻率地对自己说。

接着,他想起来了,心头微微一震。那是该隐[1]的叫声。假如有谁是该隐的话,杰拉尔德就是。当然,他并不是该隐,尽管他也杀死了他的弟弟。那件事纯粹是一个偶然的事故,也并没有把后果归罪于谁,尽管他与该隐同样杀死了自己的弟弟。杰拉尔德小时候在一次偶然事故中,杀死了自己的弟弟。那又怎么样呢?为什么总要给出了偶然事故的人打上烙印和咒语呢?人能靠偶然活着,也能死于偶然。他不能这样吗?是否每一个人的生活取决于纯粹的偶然性?还是只有人种、种类和物种具有普遍的意义?或者,这根本是不真实的,这原本就没有纯粹偶然的事故?是否发生的任何事都具有普遍的意义?是吗?伯金站在那儿默默地思量着,忘记了身边的克里奇太太,就像她也忘记了他一样。

他不相信存在着任何偶然的事。从最深刻的意义上说,偶然和必然都结合在一起。

他刚刚对这事下了判断,克里奇家的一个女儿就走过来说:

“你不过来把帽子摘掉吗,亲爱的妈妈?我们就要坐下吃饭了,这可是一个正式场合,亲爱的,对吗?”她把手挽上妈妈,一起走了。伯金马上走到离他最近的一位男士旁搭话。

午宴的铃声响了。男人们抬头望望,但没人往餐厅挪动。屋里的女人们似乎也感觉不到这铃声与她们有什么关系。五分钟过去了。老男仆克劳瑟出现在门厅,一脸怒气,用求助的眼神望着杰拉尔德。杰拉尔德从架子上抄起一个弯弯曲曲的大海螺壳,径自就吹得呜呜响。这奇特的声音,让人心惊肉跳。这一召唤还真是神奇,似乎一声号角,所有人都冲出来了,众人都一个劲儿地向餐厅涌。

杰拉尔德等了一会儿,想等妹妹来主持。他知道,她母亲是不会尽心她的职责的。但是他妹妹只是向自己的座位挤过去。于是,这个年轻人,就多少有些专横地指挥客人们入席了。

餐厅里静了一会儿,人们都在看着挨个上来的餐前小吃。这时,一个留着披肩发的十三四岁的姑娘沉静地插了话:

“杰拉尔德,你吹出那么可怕的声音来,就没有想到爸爸。”

“是吗?”他应了一声,然后,冲着客人们说:“家父躺下了,他不太舒服。”

“他怎么了,真的?”克里奇家一个出了嫁的女儿大声问,眼睛瞟着桌子中间高耸的巨大的婚礼蛋糕,上面散落着假花。

“他没病,只是累了。”留着披肩发的温妮弗雷德答道。

酒杯里满上了酒,人人都聊得兴高采烈。在桌子的另一头,新娘的母亲远远地坐在那儿,头发还是松松地盘着。她和伯金挨着。有时她凶巴巴地扫一眼那几溜面孔,还探着身子失礼地盯着看。然后会低声问伯金:

“那个年轻人是谁?”

“我不知道。”伯金小心地答道。

“我以前见过他吗?”她又问。

“我想没有吧,我是没见过。”他答道。她满意了,疲倦地合上了双眼,面容宁静得像女王。随后,她又惊起,脸上露出一丝社交式的微笑,一时间像是一个举止文雅的女主人了。有好一会儿,她优雅地弓着身子,仿佛人人都皆受欢迎,讨人喜欢。可是很快阴云复又密布,鹰一样的神情浮上了她的脸,她又绷着脸不高兴了。她从眉毛下凶巴巴地扫了众人一眼,像一头陷入困境的动物,憎恶所有的人。

“妈妈,”黛安娜叫道,她比温妮弗雷德大一些,是个漂亮姑娘,“我可以喝酒了,是吗?”她问。

“可以,你可以喝酒了。”母亲呆呆地回答着,她对这事儿完全不感兴趣。

黛安娜便招呼男仆给她倒酒。

“杰拉尔德不该不许我喝酒。”她静静地对众人说。

“好了,黛。”杰拉尔德和气地说。黛安娜喝着酒,挑战似的瞥了哥哥一眼。

这房子里自由得实在奇怪,简直是无政府状态。与其说是气氛自由,还不如说是出于对权威的反抗。杰拉尔德有点儿权力,并不是因为给了他什么权,而只是出于他人格的力量。他的声音既和蔼又有支配力,唬住了所有比他年轻的人。

赫麦妮正在和新郎谈论着民族性问题。

“不对,”她说,“我觉得,呼吁爱国主义是不对的。这就像一家商行与另一家商行在搞竞争。”

“哎,你可不能这么说,是不是?”杰拉尔德大声说,他可是真正热衷于讨论呢。“你总不能把种族称作商行吧?是不是?而我觉得,民族性的概念大致与种族相符。我想,它就是这个意思。”

有一会儿,他们都不作声了。杰拉尔德和赫麦妮一直是这样显得生分,客客气气但并不友好。

“你真认为种族与民族性的概念相符吗?”赫麦妮若有所思、犹豫不定地问道,面无表情。

伯金知道她正等着他加入讨论,就恭顺地插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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