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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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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这段距离,她也知道他是谁。他大约三十五岁光景,宽宽的肩膀,略微有点发福,吃起面包来大口大口的。他的妻子身板挺直,面色黝黑,非常健壮,但神情阴郁。他们没有孩子。对他们朱丽叶就知道这么多。

这个农民多数情况下是一个人在她家阳台对面的坡地里干活。他的衣服总是干干净净,非常整洁,经常下穿一条白裤子,上套一件彩色衬衫,头戴一顶破草帽。他和他的妻子看上去都有一种含而不露的优越感,只是他们的优越感是来自自身,而非来自某个阶层。

他的魅力就在于他的活力,虽然他长得粗粗壮壮,膀大腰圆,但身手异常敏捷,使得他的一举一动自有一种潇洒。朱丽叶刚喜欢上日光浴的时候,有一天她攀爬在石头间,想走到邻近农场,与他不期而遇。他早就看到她了,等她发现了有人,抬头看他时,他摘下帽子,那对蓝色的大眼羞涩而傲然地打量着她。他的脸庞很大,黑黝黝的;褐色的胡子修剪得整整齐齐,低矮宽大的眉头下,两道差不多跟他的胡子一样浓密的褐色眉毛,紧紧挨着。

“哎呀!”她说,“我可以在这儿走走吗?”

“当然可以!”他热情爽快地应道,说话跟他做事一样,丝毫不拖泥带水。“你想走哪儿都行,我的主人绝对没有意见。”

说完头往后一甩,这个人天性就这么痛快,虽然腼腆却大方。她快步走开了。不过,她当下便看出,他骨子里非常慷慨,但同样非常怕生,不善社交。

打那以后,她每天都可以看见远处他的身影,慢慢发觉,这个人大部分时候都是独来独往,像只敏捷的动物;他的妻子非常爱他,几乎因妒而恨,很可能是因为他想给得更多、更彻底,而她又得不到它们。

一天,一群农民坐在一棵树下,她看见他同一个孩子跳着欢快的舞蹈,他的妻子脸色阴沉地在一旁观看。

渐渐地,朱丽叶和这个农民熟了起来,尽管隔着一段距离。他们彼此都注意上了对方。他早上赶着驴子一到这儿,她就能知道;而她一走进阳台,他便会回头张望。但他们从来没有问候对方。可是,要是他哪天没有来农场干活,她会很想念他的。

有一次,一个炎热的早上,她**身子,走在介于两座农场之间的深谷里,遇见了他。他正弯着腰,用强有力的肩膀,扛起木柴,架在那头一动不动地候在一旁的驴子上。他抬起涨红的脸,看见正在往回走的她。他的眼里燃起一团火,她的体内也冒出一团火,熔化了她的骨头。但她还是退到灌木丛后,悄无声息地沿原路返回,内心有点怨他,怎么躲在树丛中干活,一点儿声响都没有。这家伙跟只野兽一样。

打那以后,他俩的心里都十分痛苦,虽然谁都不愿承认,而且内心的感受一点都没有流露出来。不过,那个男人的妻子却本能地嗅出了端倪。

朱丽叶心想:为什么我不能同这个男人待上个把小时,怀一个他的孩子?为什么我的生活要与一个男人的生活牵连在一起?为什么不去见他,同他待上个把小时,只要他们有那种欲念,然后就各走各的路?反正他俩之间已经碰撞出了火花。

想归想,朱丽叶的心思一点都没外露。这会儿,她看见他抬头望着自己,身边铺着张白布,对面坐着一身黑衣的妻子,正抬头看着莫里斯。他的妻子转过头来,也朝她这儿张望,脸上阴云密布。

朱丽叶心里非常不痛快,她还得替莫里斯生儿育女,她从丈夫的眼中看出了这一点。而且从她与丈夫的谈话中,她也听出了那个意思。

“你也会不穿衣服,在太阳下瞎溜达吗?”她问丈夫。

“这个嘛……行!行啊,我也想试一试,只要我在这儿……我想,这事儿不会碍着他人吧?”

他的眼中露出一丝笑意,他准备豁出去了,眼睛瞄了瞄妻子晨衣下高高翘起的、警觉的双峰。从这个角度上看,他也还算得上一个男人,面对这个世界,仍残留了一些男人应有的勇气。他敢走在太阳下,即使样子会很滑稽。

但是,他的身上散发着俗世的气味,有着各种桎梏和重重顾虑。他不是那种敢于特立独行的人。

如今,她浑身都被太阳晒熟了,呈暗玫瑰色,那颗心仿佛一朵凋落的玫瑰。她想下去,到那个热情却腼腆的农民那儿,替他生养孩子。她的感情宛如凋谢的花瓣。她见过那张发烫的脸上热血沸腾,也见过那双南方人的蓝眼中跳动着的火苗,她的体内当时便情不自禁地燃烧起熊熊大火。他本可以成为她的日光浴,让她繁衍后代,而她想要这个。

然而,她的下一个孩子是莫里斯的,那条致命的延续生命之链决定了这一切。

【注释】

[1]系指斯克兰顿(Sranton)的拉卡瓦纳车站(LaaStation),建于一九○八年,曾是一交通枢纽。

[2]巴特里(Battery)是埃利斯岛(EllisIsland)上的公园城市,自由女神像就立在该岛上。

[3]锡库尔人(theSicules)是西西里岛的早期居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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