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二(第2页)

章节目录保存书签

“很累。”她说。

“那些人会给你送来一辆车的。”印第安青年说。

那辆车来了,原来不过是个吊床,是一种深色羊毛粗呢做的,吊挂在一根杆子上,有两个长头发的印第安人用肩膀扛着。羊毛吊床在地上展开,她坐上去,那两个男人把杆子抬到他们的肩膀上。她就像装在麻袋里,摇摇摆摆地被带出了那一片树林子,一路跟在那个年长的酋长之后,他的豹纹毛毯在阳光下稀奇古怪地移动着。

他们在山谷头上露面了,玉米地就在前面,玉米穗沉甸甸的。在这个海拔高地,玉米长得并不很高。一条多年的小路穿过玉米地,在那儿她只看得见老酋长直直的身影,身着通红漆黑双色毛披毯,迈着柔韧、沉重又迅疾的步子,他的头向前倾着,绝不左顾右盼。抬着她的人跟在他后面,有节奏地走着,走在前面的那个男人**的肩膀上披着的黑蓝黑蓝的头发像河流一样闪闪发光。

他们穿过了玉米地,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土石方围墙前,围墙是用泥土和干砖坯砌成的。木门都开着,他们穿过门去,就来到了一个个网状的小花园里,花园里鲜花、芳草、果树繁茂,每个小花园还有小水渠的长流水浇灌。每一簇鲜花树木丛中是一座亮闪闪的白色房屋,房屋没有窗户,关着门。在这鲜花盛开的四四方方的花园里,网状的小道、小溪、小桥连成一片。

往下最宽的路是落叶和草地间的一条柔软狭窄的小道,多少世纪的人类足迹把它磨得滑溜溜的,没有经受过马匹的踩踏或是任何车轮的损毁。他们来到了小河旁,从原木桥上穿过明亮湍急的河水。一切都寂静无声,哪儿也不见一个人影。小道通向壮观的棉木树林下,然后又出乎意料地通往村落中心的广场旁。

这里是一长溜长方形的低矮房屋,是白色的平顶房,还有两座大点儿的建筑,这大点儿的建筑看上去就是把一个个方形小屋堆积到一长溜大一点儿的屋顶上,歪歪扭扭地在两串儿长方形的房屋尽头面对着面。每个小房子,除了从平顶屋檐儿下伸出的大圆梁木的末端和平屋顶外,都是炫目的白色。围绕着每座大建筑,在广场外边,是畜牧场的围栏。围栏内有满目鲜花树木的花园和各种各样的小房子。

一个人也看不见。他们默不作声地穿过那些房屋,进入中心广场。广场光秃秃的,一代代人过往穿行的足迹把泥土地踩踏得光溜溜的,人们门对门地穿行来往。所有没有窗户的房屋的门都向着这个空洞的广场,但所有的门都是关着的。柴火堆在他们的门槛边,土灶还在冒烟,可就是看不见走动的人。

那个老者挺得直直的,穿过广场,朝着那头的大屋子走过去。那大屋子上面的两层楼就跟搭玩具积木似的,往上一层比一层小,外面的石头楼梯通到一层的屋顶。

在楼梯脚下,抬吊床的停住了,把女人放到地上。

“你会上来的。”那个印第安青年用西班牙语说。

她从石头楼梯爬上第一所房子的泥屋顶,而屋顶就形成了二层楼的露台,还有围墙围住。她随人绕过露台,来到大房子的后面。他们从那儿又下了楼,进到后花园。

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有看到一个人。不过,这会儿有两个男人露面了,他们光着脑袋,梳着长发辨,穿着一种白衬衣,束进了缠腰布。这两个人和新来的三个人一起穿过开着红花和黄花的花园,来到一所狭长低矮的白色房子前,到了那儿,他们没敲门就进去了。

房子里面很黑,有男人在低声咕哝。昏暗中显出在场的几个男人的白衬衣,他们的黑脸盘可看不见。他们坐在沿着对面墙摆放的一根古老光滑的大原木上。好像除了这根原木,这屋子是空的。可又不是,在另一头的昏暗中,还有一个卧榻,是一种床,有个人躺在那儿,盖着毛皮。

那个身着斑点纹饰披毯的印第安老者,就是一路陪着那个女人的老人,这会儿拿下了他的帽子、披毯,脱了凉鞋,把东西放在一边,凑到卧榻前,低声说着。有一会儿,没人搭腔。然后,像一个幻影,一个披着满头雪白头发的老人被惊起了,昏暗中可见到一张黑黑的脸,他倚着胳膊,面无表情地望着同伴和客人,极度紧张,沉默着。

灰白头发的印第安人又说了话,接着,那个印第安青年牵着那个女人的手,将她引到前面。她穿着亚麻布骑装,黑色的靴子和帽子,还戴了可怜兮兮的小红领带。她站在那个很老很老的男人的床边,**遮着毛皮。那个老人坐了起来,倚着一只胳膊,疏远得像个鬼魂。他的白头发胡乱飘动,他的脸几乎是漆黑的,往前倾着望着她,那遥远而热切的神情不是这个世界的神情。

他那张脸实在太老了,就像一块漆黑的玻璃,而嘴边和下巴上生出来的稀疏卷曲的胡须,是白色的,简直不可思议,长长的两绺儿白头发散开着,胡乱地垂在玻璃似的黑脸两旁。在模糊的白眉毛下,那老酋长的黑眼睛望着她,就像从遥远、遥远的死界看着什么从没看过的东西。

终于,他开口了。那低沉、空洞的声音好像是朝着黑暗的空气在说。

“他说,你是不是把你的心带给奇尔朱人的神的?”印第安青年翻译道。

“告诉他,是的。”她下意识地说。

一阵沉默。那个印第安老者又像对着空气开口了。屋里的一个男人出去了。屋里似乎是永恒的沉默,屋里光线昏暗,只靠打开的门透过亮光。

那女人四下望望,看到有四个灰白头发的老男人在对面墙边的原木上坐着,另两个强壮的男人冷冷地站在门边。他们都是长头发,穿着的白衬衣束进缠腰布,**着强壮漆黑的双腿。那就像一阵永恒的沉默。

那出去的男人总算回来了,胳膊上搭着白黑两色的衣物。那个印第安青年拿过衣物,递到那女人面前,说:

“你必须脱掉你的衣服,穿上这些。”

“要是你们所有男人都出去的话。”她说。

“没有人会伤害你。”他静静地说道。

“你们男人不能在这儿。”她说。

他往门边上的两个男人望了一眼,他们快速上前,猛地抓住她的胳膊,她站在那儿,没有弄伤她,但他们出手的力量很大。跟着,两个年长的人过来了,用一把锋利的小刀划开了她的靴子,手法稀奇古怪,他们扒了她的靴子,又划开她的衣服,衣服就脱落下来。一会儿,她就光着身子白花花地站在那儿了。**的老人发话了,他们把她转过去,给他看。他又说话了,跟着那个印第安青年灵巧地从她的金发上取下了饰针和梳子。她的头发便一束束乱糟糟地搭到了肩膀上。

这会儿,那个老者再次发话。那个印第安人就把她引到床边。那个白头发、皮肤黑亮的老者把他的指尖放到嘴里弄湿,然后很讲究地用手指触碰了她的**,她的身体,然后是她的后背。每每那指尖顺着她的皮肤划过,她都奇怪地退缩着,仿佛是死神自己在触碰她。

接着,她迷惑了,简直是悲哀,她为什么赤身**而不感到羞耻。她只觉得悲伤和迷失,因为没人觉得羞耻。那些年长的男人都是漆黑漆黑的,为某种隐秘、阴郁、不能理解的感情弄得紧紧张张的。这些让她搁下了所有的焦虑,同时,那个印第安青年脸上现出一种奇怪的心醉神迷。可是她,她只是完全的不可思议,超越了自己,似乎她的身体已经不是她自己的了。

他们给了她新衣服:一件白棉布直筒的大袍子,长到膝盖,一件蓝色羊毛束腰厚外衣,上面绣着猩红色和绿色的花朵。外衣只在一侧肩膀扣住,用猩红和黑两色的带穗羊毛腰带系着。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