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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之间(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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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一下子要讨好两个女人,真够烦人的。两个女人都望着他,赫麦妮从心里怨恨他,可又可怜他。厄休拉非常不耐烦。他很紧张,表面上心情很不错,聊着平常话。他闲扯的样子让厄休拉既吃惊又生气,他基督教世界中的所有演技他都在行。厄休拉态度生硬起来,不再搭话了。所有这些在她看来是那么虚假、无聊。而且古德伦还不到。

“我觉得我会去佛罗伦萨度过冬天。”赫麦妮总算说了话。

“是吗?”伯金回话说。“不过那儿真冷。”

“是的,可我要和帕莱斯特拉待在一起了,那很惬意。”

“怎么要去佛罗伦萨的呢?”

“我也不知道,”赫麦妮慢慢地说道,然后用忧郁的眼神盯着他。“巴恩斯要开美学课了,奥兰德斯将就意大利的民族政策做系列演讲——”

“全是废话。”他说。

“不,我不这么想。”赫麦妮说。

“那你赏识谁呢?”

“我都欣赏。巴恩斯是先驱。而且我对意大利感兴趣,对它正兴起的民族意识感兴趣。”

“那我希望意大利来点儿不同于民族主义的东西,”伯金说。“特别当它的民族主义仅仅意味着一种工商意识的时候。我讨厌意大利,讨厌这民族主义的喧哗。而且,我觉得巴恩斯并不专业。”

处于敌对状态的赫麦妮沉默了一会儿。然而不管怎么说,她又让伯金回到了她的世界!她的影响是多么微妙,似乎在瞬间就能把他过敏的注意力全都引到她这儿来。他是她的人。

“不,”她说,“你错了。”然后,一阵紧张攫住了她,像是从神谕中受到启示的女巫一样,把脸一仰,狂喜地继续说道:“桑德罗写信说,他受到了最热情的欢迎,所有的年轻人、小伙子和姑娘都[2]——”她用意大利语说着,好像她是用意大利人自己的语言在思考他们。

他厌烦地听着她狂热的话,然后说道:

“所有这些我都不喜欢。他们的民族主义只是工业主义,对这些还有他们浅薄的妒忌心我都讨厌极了。”

“我觉得是你错了,我觉得是你错了——”赫麦妮说。“我觉得,就意大利而言,那纯粹是本能的,美好的,是现代意大利人的**,它是**,意大利[3]——”

“你熟悉意大利吗?”厄休拉问赫麦妮。赫麦妮不喜欢这样被打断话,可她还是温和地答道:

“是的,很熟悉。我小时候和母亲在那儿待了好几年。我母亲就死在佛罗伦萨。”

“噢。”

大家都不作声了,这让厄休拉和伯金感到了痛苦。不过,赫麦妮依旧显得很平静,心不在焉的。伯金面色苍白,两眼似乎因发热在放光,他太紧张了。在这紧张的气氛里,意志紧绷着,厄休拉是多么痛苦!她的头似乎被箍住了。

伯金按铃叫人送茶。他们不能再等古德伦了。这时,门开了,那只猫进了屋。

“米诺!米诺!”赫麦妮故意用悠悠的声音叫着。小猫转过头看看她,然后堂而皇之地缓缓走到她身边。

“来,到这儿来[4]。”赫麦妮用很奇怪的爱护的口吻说着,似乎她一直是长辈,是居高临下的母亲。“问姑妈早上好。你还记得我,都记得呢,是吗,小咪咪?真的记得我吗?是真的吗[5]?”她缓缓地抚摸着它的头,满不在乎地用意大利语挖苦着。

“它懂意大利语吗?”厄休拉问道,她是一点儿也听不懂。

“是的,”赫麦妮慢吞吞地答道。“它妈妈是意大利猫,它生在佛罗伦萨,生在我的纸篓里,生在鲁珀特生日的早上,它是他的生日礼物。”

茶来了,伯金给她们倒上茶。他和赫麦妮之间的亲密关系居然这么不可侵犯,真是奇怪。厄休拉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这些茶杯和旧的银质器皿是赫麦妮和伯金之间的见证物,它们似乎属于一个过去的世界,他们一起在那个世界里生活过,而厄休拉是个外人。在他们的古老文化背景下,她简直就是个暴发户。她的习俗与他们的不一样,而他们的标准也不是她的标准。可他们的习俗和标准是公认的,得到了岁月的认可和恩惠。他和她,赫麦妮和伯金属于相同的古老传统,属于相同的枯萎没落的文化。而她,厄休拉,是一个入侵者,他们总让她感觉到这一点。

赫麦妮往一个碟子里倒了点儿奶油。她很容易地表现出了她在伯金房间里的权力,这让厄休拉泄气,让她发疯。这差不多是命定的,似乎是必然的。赫麦妮抱起猫,把奶油摆在它跟前。小猫俩爪儿扒住桌边,低下头,优雅地去就食。

“它一定懂意大利语,”赫麦妮用意大利语悠悠地说道。“没有忘记它妈妈的语言[6]。”

她用长长的白皙手指慢慢地抬起小猫的头,不让它吸食,牢牢地控制了它。她总是有显示自己权力的乐趣,特别是有控制所有雄性生命的乐趣。小猫忍着,眨眨眼睛,舔舔胡须,露出雄性的厌烦表情。赫麦妮咕哝了一下,笑出了声。

“看这乖乖多傲慢,看啊![7]”

她和猫在一起时是那么平静、奇特,构成了一幅生动的景象,她还真有一种动人的安静,在某些方面,她是个社交艺术家。

那猫绝不看她,满不在乎地躲开她的手指,又吃上了,它的鼻子凑到奶油上,稳稳地舔着,小口小口的巴叽声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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