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特兰兹(第5页)
他愤愤地走了,杰拉尔德生气地盯着他的背影,随着他矮胖的身影渐渐远去,杰拉尔德也慢慢变得宁静、和蔼可亲了。
“有一件事,勒普顿,”杰拉尔德忽然转身向新郎说道。“劳拉可不能像洛蒂再往家里带这种傻瓜。”
“你别介意。”伯金笑着说。
“我不会理会的。”新郎也笑了。
“那这赛跑是怎么回事,谁挑的头?”杰拉尔德问道。
“我们来晚了,我们马车赶到时,劳拉正站在教堂院子的台阶顶上。她看到勒普顿冲过来,就逃掉了。可你为什么这么生气?是觉得有伤家庭尊严吗?”
“是的,有点儿,”杰拉尔德说。“每做一件事,都要合乎体统。要是做不到合乎体统,就别做。”
“好妙的格言。”伯金说道。
“你不同意吗?”杰拉尔德问。
“完全同意,”伯金说。“只是你变得言必格言,让人有些烦。”
“该死的,鲁珀特,你想要所有的格言都对你的路。”杰拉尔德说道。
“不是,我想让它们靠边,可你总是把它们硬塞进来。”
对这种幽默,杰拉尔德冷冷一笑。然后,他眉毛一挑,算是不理这个岔了。
“你完全不相信任何行为准则,是吗?”他挑战似的向伯金吹毛求疵。
“准则,不,我讨厌准则。但是它们对普通人来说是必要的。任何有点儿样的人才能体现自我,为所欲为。”
“那你说的自我存在是什么意思?”杰拉尔德问道。“是格言还是陈词滥调?”
“我的意思不过是要为所欲为。我觉得劳拉逃开勒普顿奔向教堂是极好的方式,简直是大手笔。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人听凭本能冲动行事是最难的,而且,这也是唯一可做的有身份的事,假如你适合这样做的话。”
“你不指望我拿你的话当真,是吗?”杰拉尔德问道。
“不是的,杰拉尔德,你是仅有的几个人里我希望能拿我的话当真的。”
“那我恐怕无论如何达不到你的期望了。你是认为人们都该为所欲为。”
“我觉得人们从来就是这样的。我当然希望人们喜爱他们纯粹个性化的东西,这样能让他们独自行事了。而人们总喜欢扎堆儿做事。”
“可是,”杰拉尔德冷冷地说,“我不喜欢待在你说的那样的世界里——人们听凭本能特立独行。这样不出五分钟,我们人人都要相互残杀了。”
“这意思是说人人你都要残杀。”伯金说道。
“你怎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的?”杰拉尔德愤怒地问。
“一个人除非他想要杀人,而别人也想让他杀,否则是杀不了别人的。这是一条绝对真理。杀人得有两人才成,杀人者与被杀者。而被杀者是一个可杀之人,这是一种掩藏着深切的被杀欲望的人。”伯金说。
“有时你的话纯属是胡说,”杰拉尔德对伯金说。“事实上我们谁也不想被杀害,而其他人多是要来杀我们——迟早的事……”
“这看法十分有害,杰拉尔德,”伯金说,“这就难怪你怕你自己,怕你自己不幸。”
“我怎么怕我自己了?”杰拉尔德说,“而且我并不觉得我不幸。”
“你似乎有一种潜在的欲望,想让人剖开内脏,并且想着每人的袖子里都为你藏着刀。”伯金说。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杰拉尔德问。
“就从你身上看出来的。”伯金说。
俩人沉默着,彼此之间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敌意,几近于爱。他们之间一直是这样,交谈总是把他们引入一种让人受不了的亲近,一种要么是恨,要么是爱,要么两者都有的危险的亲密关系,不可思议。他们表面上不经意地分了手,好像他们的分离是小事一桩,而且他们也确实把这看成区区小事。可他们的心却为彼此燃烧着,在内心深处为彼此而燃烧。这点他们绝不会承认的。他们的意思是要保持一种无拘无束的随意的友谊,而不想发展成那么没男人气,那么反常的关系,还容许彼此之间心存不满。他们一点儿也不相信男人之间会有深厚的友谊,这种怀疑使得他们不寻常的友情被抑制着,没有任何进展。
【注释】
[1]该隐系《圣经》中亚当之子,杀死了其兄亚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