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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滋味(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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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静静地低声笑着,听起来悦耳得让人心跳。

“能在这儿干活儿就好了。”她说道,望向立着的一捆捆麦秆和模糊的蓝色树林。他顺着她的目光远眺,笑声低沉,透着宠溺和顺从。

“我说真的!”她强调道。

“这么想好啊。”他说道,把手探进自己敞开的衬衫里,在身侧的肌肉上轻挠了几下。“要么干活,要么就静静地啥也不干。这样子感觉很好,对身体也好。”

她细细打量着他,审视着那身体的美感,仿佛他是个孕育着生命的巨大花骨朵。

来思力走上前来,用手在眉头擦了把汗。

“嗨,”他说道,“可真是出了不少汗呢!”

乔治捡起他的外套,帮他穿上,道:“可别着凉了。”

“不错的锻炼方式。”他说道。

乔治本来一直在手指上摸来摸去,此时掏出把小刀来,开始在手上挑刺。

“你那皮可够硬的哈。”来思力说道。

拉蒂不作声,只是稍稍缩后一点。

乔治父亲很高兴找到个借口站直腰聊天,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干不了多久就够够的了。”他笑着对来思力道。

“啊呀!”乔治突然叫起来,吓了大家一跳。我们转身望去,看见一只兔子从麦地里箭一般窜出来,在树篱中穿来穿去,避开那一捆捆麦秆,时而在上面跳过。山腰上还立着的麦子就是一小块,长五十步,宽十步左右。

“可真没想到,还有这东西在地里。”当父亲的说道,捡起一把短耙,走到矮墙一般的麦子旁,我们都跟在后面。

“你们瞧着点!”乔治父亲说道。“哪里麦穗动了就告诉我!”

我们在麦地四周小心地张望起来。

“出来啦!小心!”乔治父亲兴奋地叫起来,一只兔子很快从遮掩中蹦了出来。

“哎——哎——哎,”大家叫着,“让它转过来,转过来!”我们拼命追上去。那头小畜牲给来思力不要命的叫喊和追赶弄得晕头转向,忘了自己的既定路线,往山上乱窜,在迷宫一般的麦捆间瞎跑起来,一会儿左右穿插,一会儿跳过还没捆好的麦秆,一会儿又被叫声惊吓,打了个急转弯,苦不堪言。这小可怜最终难逃追兵。乔治一直紧跟在后面,它窜进一堆割倒的麦子里,结果给他瞄见了,于是扑在上面,下一刻他站起来的时候,小家伙已经在他手里晃来晃去了。

我们回到没割的麦子旁,喘着粗气,全身大汗淋漓,不过眼神都亮亮的。我听到拉蒂打招呼,转身看见艾米莉跟两个孩子。他们放学经过时也进了田里来。

“那儿还有一只!”来思力叫道。

我看见燕麦穗一阵波动。“这儿哪,这儿!”我叫起来。兔子窜了出来,往树篱那儿跑去。乔治和来思力本来就在那边,于是便追了上去,把它逼转过来,往我们这头跑。我把它赶到乔治父亲那里,他追了几步,很快就跟不上了。小畜牲往树篱门那里跑过去,可此时小茉莉却转过身,和另外那个瘦弱的小男孩把它又赶了回来。她手里晃着帽子,头发在空中飘个不停。兔子开始吃不住劲儿了,麦捆也不太躲得过去,只是拼命往最前面的树篱那儿跑。我追在后面,要是扑上去肯定能把它压在下边,不过我可干不了这个,只能紧赶慢赶不让它从树篱洞里钻出去逃掉。它就沿着树篱底下跑。乔治跟在后面,扑上去抓它,结果还没碰到,它猛地一窜,钻进了树篱的空隙里。乔治摔了个嘴啃泥,狠命伸手去空隙里掏它,不过还是给跑掉了。他躺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地望着我,眼里的兴奋和疲惫如明暗交替。等能开口说话了,他问我道:“你干吗不扑上去抓它呢?”

“做不到啊。”我说道。

我们回到原处。两个孩子还在往稠密的麦田里看来看去。不过我们觉得兔子都已经跑掉了。乔治又割开了麦子。我在一旁走了两步,发现还有一只兔子在麦田尽头的一个小角落里探头探脑,耳朵紧紧贴在背上。我能感觉到它的心脏在灰褐色的毛皮下搏动,它乌闪闪的黑眼睛直盯着我看。我对它毫无怜悯之心,却依旧无法自己动手去伤害它,于是就给乔治父亲使了个眼色。他跑上来,用耙子瞄准了狠狠给了它一下。尖细的叫声响起,我觉得身上热辣辣地疼,仿佛挨打的是自己一样。但是兔子跑出来以后,我很快忘记了那叫声,急忙跟了上去,感觉自己的手指好像已经僵直地掐住了它的脖子。兔子一瘸一拐地跑不动了,很快来思力扑住了它,一时杀戮心起,几乎把它的头都扯掉下来。

我抬起头来。女孩子们都在树篱门那里,眼见残忍之事发生,都转过头去不看。

“这回可再没有了。”乔治父亲道。

话音才落,茉莉[5]又叫了起来:“这洞里还有一只!”

洞太小了,乔治的手伸不进去。于是我们就把耙子的把手探了进去,要把它挖出来。耙杆粗暴地捅进洞里,下面传来吱吱的叫声。

“老鼠!”乔治道。才说完,鼠妈妈就溜了出来,结果背上挨了一下。接着洞口被扒了开来,四处都是小老鼠,像虫子一样被一只只碾死了,最后数了一下,死了的小家伙总共九只。

“可怜的东西。”乔治望着母老鼠道。“养这么大一窝子得有多不容易啊!”他把母老鼠捡起来,放在手里来回翻腾,好奇中带着些许怜悯。然后他道:“不错,今晚一了百了!”

他父亲从树篱那里又拿了一把镰刀来。两个人合力挥砍,麦穗颤巍巍的高傲头颅顿时矮了下去。他们收割,我和来思力捆扎,很快活儿就都干完了。

残阳渐逝,西面的雾气浓积,蓝意逾重。远处煤矿上传来起重机节奏凛然的轰鸣,打破了天地间的深沉寂色,那是最后一批矿工正在被拉回地面上来。我们穿过田地,脚下麦茬咯吱作响,有如打揍扬琴一般。新割的麦子香气升起。雉鸡在林间最后叫了几声,接着便云开雾散般一飞而空。

我帮着带了把镰刀,大家一路下山,往农场那儿走去,既疲惫,又开心。几个孩子已经先拿了兔子回家了。

到了磨坊那里,几个女孩子才刚刚从桌边起身。艾米莉把她们用过的茶壶拿走,给我们拿新的上来。她只瞄了我们一眼,漫不经心地打了声招呼。拉蒂从炉边的座位上捡起一本书,拿到窗边看去了。乔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把外套丢在一边,头发撸到了后面,黑黝黝的一双粗大的胳膊搁在桌子上,一时没有言语。

“刚才那样子跑,”他在眉上擦了一把,对我道,“可比干一天活儿更累。我可绝对不会再来这么一遭了。”

“跑起来的时候还是很带劲儿的。”来思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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