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第2页)
“玛丽,”小个子牧师说:“我觉得最好给婴儿洗个热水澡,免得她冻着。”
“我倒觉得没这个必要,”孩子妈说着,过来用手小心地捏捏小东西粉嘟嘟的手脚,“她不冷。”
“一点也不冷,”露易莎叫着:“她没着凉。”
“我这就去拿他的尿布来。”马西先生一门心思地说。
“我到厨房里去给她洗吧。”玛丽换了一副冰冷的口气说。
“不行,女佣在擦洗那儿呢,”露易莎说:“再说,孩子这时候也不需要洗澡啊。”
“最好洗一个。”玛丽平静地说,她听丈夫的话。这样子颇令露易莎恶心,也就不言语了。小个子牧师臂上搭着法兰绒尿布缓缓走下来时,林德里太太说:
“你是不是也洗个热水澡,爱德华?”
林德里太太话中带刺儿,可马西先生却置若罔闻,因为他正一门心思准备给孩子洗澡呢。
屋内光线昏暗,陈旧破烂,相比之下,屋外的雪景倒像个童话世界了:草坪上的雪一片洁白,灌木上也粘着一挂挂的积雪。屋里墙上挂的几幅死气沉沉的画儿,看不大清画的都是什么,四下里昏暗一片。
只有壁炉前让火光映得亮一些,人们把澡盆安放在炉前地毯上。马西夫人的黑发仍像平时那样梳盘得光顺,一派贵妇人气。她跪在澡盆边,腰围一条皮围裙,抱住手脚乱蹬的孩子。她丈夫站在一边,手握毛巾和绒布去炉前烘热。露易莎心中恨恨的,没心思分享给孩子洗澡的乐趣,自顾去摆桌子。那男孩儿正手抓门把儿吊在门上,奋力拧着把手想开门出去。他父亲扭身看到他,便说:
“离开门儿,杰克。”可他的话等于白说,杰克自顾拧得更使劲儿,跟没听见一样。马西先生忙向他瞪起眼来。
“玛丽,他必须离开门,”他说:“门一开穿堂风就进来了。”
“杰克,离开那儿,乖啊,”母亲说着手脚麻利地把浑身水湿的婴儿放到她膝盖上的毛巾里,然后回头望望,说:“去跟露易莎姨妈说说火车上的事儿。”
露易莎也怕那门开了,就站一边看着炉前地毯上的人们。马西先生手持绒布立在一旁,像是在协办什么仪典。如果不是因为人人心中生着闷气,这一景儿倒也颇为可乐。
“我想看看窗户外头嘛。”杰克说。他父亲忙转过身不理他。
“露易莎,把孩子抱到椅子上好吗?”玛丽急急地说,孩子父亲太弱,怕是抱不动。
给孩子包上绒布后,马西先生又上楼去拿下来四只枕头,把它们架在炉围杆上烘烘。然后他站在一边看母亲喂孩子,全然被孩子迷住了。
露易莎继续去准备饭菜。她也说不清为什么自己那样郁郁寡欢。林德里太太则像往常一样,默默地躺在一边注视他们。
玛丽抱孩子上楼去了,她丈夫抱着枕头紧随其后。不一会儿,他又下楼来了。
“玛丽干吗呢?干吗不下楼来吃饭?”林德里太太问。
“她和孩子在一起。屋里挺冷,我得让女佣生个火。”说完若有所思地向门边走去。
“可玛丽还什么都没吃呢,恐怕要感冒的是她。”母亲愠怒地说。
马西先生看似置若罔闻,可又望望岳母,说:“我这就给她送吃的去。”
说完,他出门去了。林德里太太气得在沙发上辗转反侧。露易莎则一脸怒气。不过谁也没言语,那是因为她们家花的是马西先生的钱。
露易莎上楼来了,看到姐姐正倚坐在床边读一张废报纸片。
“不下来吃饭吗?”妹妹问。
“一会儿就去。”玛丽平静、拒人千里地说,叫人接近不得。
就是这一点最让露易莎恼火。她于是下了楼,冲母亲说:
“我出去一下。可能不回来吃茶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