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3页)
林德里先生走了出来,衣袋里装着杜伦特太太给露易莎小姐教钢琴的报酬。他就是这样挨家挨户地上门去送年历,这是老一套了,十分无聊。最教他感到烦恼的是他得跟那些半生不熟的人一遍遍打招呼。送完年历,他总算回到了家。
饭厅里炉火不太旺。林德里太太正歪在沙发椅上,她这几年可是越来越胖。牧师正在切着冷羊肉,矮胖的露易莎红光满面地从厨房走了进来,玛丽小姐则端了蔬菜上来,这姑娘肤色偏黑,却长着洁净美丽的前额和漂亮的灰眼睛。小孩子们小声说着话,可他们并不那么高兴。这屋里的气氛似乎很不热烈。
“我刚到过杜伦特家,”牧师一边递着一份份的羊肉片一边说,“听话茬儿,好像阿尔弗莱德是偷着跑去当海军的。”
“当兵对他有好处。”病病恹恹的林德里太太粗声粗气地说。
露易莎正在照料最小的孩子,听到此,抬眼看看母亲,表示不爱听。
“他干嘛这样儿啊?”玛丽问,那声音低沉而好听。
“可能是寻点儿刺激吧,”牧师说,“咱们感恩祷告吧。”
孩子们都坐好低下头去感恩祈祷,祈祷一完就又都抬起头来听父母谈他们爱听的那件事。
“他也就这回做了件正事,”母亲声音低沉地说,“省得像他那几个兄弟一样成为酒鬼。”
“他们家也不人人是酒鬼呀,妈。”露易莎犟嘴说。
“就算他们不是酒鬼,那也不说明他家教养好,瓦特·杜伦特可是丢人现眼出了名。”
“我跟杜伦特太太说了,”牧师狼吞虎咽地吃着说,“他这么做算是最佳选择。他这个年龄正是最危险的时候,正好走得远远的,省得受**干坏事。他多大了?十九?”
“二十。”露易莎说。
“都二十了!”牧师重复道。“当兵对他大有好处,让他遵守纪律,树立责任感和荣誉感,没有比这再好的事儿了。不过——”
“不过,唱诗班缺了他,我们会想他的,”露易莎说,那口气像是与父母意见相左。
“可能吧,”牧师说,“可我宁可听说他在海军里平安无事,也不愿眼看着他在这儿染上坏毛病。”
“他染上什么坏毛病了?”露易莎执拗地问。
“你又不是不知道,露易莎,他跟从前不一样了。”玛丽不紧不慢地说。露易莎闻之耷拉下脸来。她想否认,可她心里又明白玛丽的话不错。
在她心目中,那小伙子是个善良、有感情的乐天派,他总教她感到心里热乎乎的。自打他走了,仿佛这些天天气都变冷了。
“没有比这么做更好的了。”母亲又加重语气说。
“我也这么看,”牧师说,“可我刚这么说,他妈就差点儿哭起来。”听他的口气挺委屈似的。
“她关心孩子们什么了?”女人说,“她只想着他们的工资。”
“我觉得她是想让儿子在家陪她。”露易莎说。
“没错儿,她是这么想的,可那会让他像那哥儿几个一样学会酗酒。”母亲反驳说。
“杜伦特家的乔治就不喝酒。”女儿不服气地说。
“那是因为他十九岁在井下让火烧了个半死,他吓坏了。当海军把酒戒了总比挨一次火烧再戒酒强得多。”
“没错儿,”牧师说,“一点不错。”
对此,露易莎同意了。可是她对小伙子一下子离去许多年感到气愤。她也才十九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