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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上聚会(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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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的手怎么样了?不痛了?”古德伦低声问,似乎有意显得不那么亲密。这还是她第一次提起他的伤势,她回避这个话题的奇怪方式又往他的血液里注入了新的微妙的爱抚。他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手被绷带包扎着,他看了看,又放了回去。那包扎着的手让古德伦颤抖。

“哦,我一只手就行,那独木舟轻如鸿毛。”他说道。“鲁珀特来了!鲁珀特!”

伯金从他那摊儿社交的事那边,转到他们这儿走来了。

“你的手怎么弄的?”厄休拉憋了半小时终于问出来了。

“我的手?”杰拉尔德说。“被机器夹住了。”

“啊!”厄休拉说。“痛得厉害吗?”

“是的,”他说。“当时很痛,现在好多了。手指压坏了。”

“噢,”厄休拉叫道,好像很痛心。“我真不想看到别人弄伤自己,我都觉得痛。”说着,她摆了摆手。

“你要干什么?”伯金问。

两个男人把那条细长褐色的船推了下来,放入水中。

“你们真有把握能平安无事吗?”杰拉尔德问道。

“真有把握,”古德伦说。“如果有一丁点怀疑,我们就不会有划船的意思。我原来在阿伦德尔也有一条独木舟,我向你保证我会绝对安全。”

就那样说着,古德伦保证得像个男人似的,接着,她和厄休拉就上了那条单薄的小船,轻轻地划走了。两个男人站在那儿望着她们。古德伦划着桨,知道那个男人正在看着她,她的动作不由得缓慢、笨拙了许多。她的脸飞起一片红色,像一面红旗。

“太感谢了,”小船划开了,古德伦从水上回头向杰拉尔德叫道,“太美了——就像坐在一片树叶上。”

她的想象力引得他笑了。她从远处传来的声音又尖又怪。他看着她划远了。她多少有些孩子气,信任他人,恭恭敬敬,像孩子一样。他一直在看着她划船。而对古德伦来说,假装孩子气,假装是个依赖男人的女人,真是一大快事。那个男人就站在码头上,一袭白衣,既漂亮又有能力。而且是她此刻所认识的最重要的男人。她一点儿都没留意站在他边上的伯金,那个摇摆不定、模模糊糊、眼里闪着柔和的光的人。此时,那一个身影已经覆盖了她的视野。

小船沿着湖面轻快地划着。她们经过了那些游泳的人,他们带条纹的帐篷就支在草地边的柳树间,再沿着开阔的岸边前行,就经过了午后斜阳下金灿灿的草地。其他的小船正悄悄地行进在对面岸边的树荫下,她们听得见船上人的欢声笑语。不过古德伦朝着远处的树丛划去,那树丛在金色的阳光下显得和谐极了。

姐妹俩找到了一小块地方,那儿有一股小溪潺潺地流入湖水,周围长着芦苇和多花的红柳香草,岸边满是沙砾。在这儿,她们灵巧地把那单薄的小船靠了岸,两个姑娘脱去鞋袜,涉过浅滩,来到草地上。湖水的细浪温暖而又清澈,她们把小船推上了岸,快活地四下张望。她们孤零零地身处这远离人烟的小溪口,身后的小山上就是树丛了。

“我们正好可以游个泳,”厄休拉说。“然后再用茶。”

她们四处看看,发觉没人能注意到她们,也没人刚好过来看到她们。一眨眼,厄休拉就脱掉了衣服,赤身划进水中,游了开去。很快,古德伦也游过来了。她们绕着属于她们的小小溪口静静地游了一会儿,快乐极了。然后她们又溜上了岸,重又跑进树丛,就像居于山林水泽的仙女。

“这么自由多美妙呀!”厄休拉说着,在树干间来来回回地飞奔着,赤身**,秀发飘飘。这是山毛榉的树林,铁灰色的枝干高大壮观,浓绿的树枝向四外伸展着,向北面望去,就像凭窗远眺,但见模模糊糊的微光点点。

等她们又跑又跳的把身上晾干了,就赶紧穿好衣服,坐下品香茶。她们坐在树丛的北面一派金色的阳光里,在这个只属于她俩的荒凉的小天地里,面对着绿草茵茵的山坡。茶还是热的,飘着清香,还有夹着黄瓜和鱼子酱的小三明治,酒味的糕点,美味可口。

“高兴吗,普鲁内?”厄休拉看着妹妹高兴地问。

“厄休拉,我高兴极了。”古德伦望着西下的太阳低沉地说。

“我也是。”

每当她们一起做些自己喜爱的事情,两姐妹就会进入她们自己的完美世界。而此刻就是让人深感自由快活的美好时刻,就像是只有孩子才知道的,一切都似乎是一种让人完全惊喜的冒险。

她们用完茶,就静静地坐着,安安宁宁的。然后,有一副亮嗓的厄休拉就轻轻地唱起了《安切·冯·萨罗》。古德伦坐在树下,倾听着,心中顿生怀念之情。厄休拉显得那么宁静、满足,她坐在那儿,不经意地哼着她的歌,死死地处于她自我世界的中心。这让古德伦感觉自己是个局外人。每当看到厄休拉作为参与者,而自己是生活的局外人,是个旁观者,她就总会有被冷落的极端痛苦的感觉,忍受着自我否定的滋味,还不得不要求厄休拉意识到她的存在,保持和她的联结。

“要是我和着这个曲调跳达尔克罗兹舞,你介意吗?”她用一种奇怪的低声问道,嘴唇几乎都没动。

“你说什么?”厄休拉抬起头来,静静地有点儿吃惊地问。

“你唱歌,我跳达尔克罗兹舞好吗?”古德伦说道,自觉又受了重复之苦。

厄休拉想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你要跳——?”她不明白地问。

“达尔克罗兹舞。”古德伦答道,即使是姐姐这样问她,她也觉得遭罪。

“噢,达尔克罗兹舞!我没听清楚名字。跳吧,我当然喜欢看你跳了。”厄休拉大声说道,惊喜得像孩子一样。“那我唱什么呢?”

“你爱唱什么就唱什么,我会踩上点儿的。”

可厄休拉怎么也想不出来唱什么,然后,她突然逗笑似的唱开了:

“我的爱人是个出身高贵的小姐——”

古德伦和着韵律缓缓起舞,就像有一条看不见的链子牵着她的手脚,她的脚有节奏地跳动着,手臂缓缓地做着有规律的姿势,时而伸开双臂,高举过头,时而又柔软地分开双臂,她昂着头,脚下一直在击打着节拍,就像沉浸在什么奇怪的妖术中似的,她一身雪白地飘来**去,欣喜若狂,那不可思议的狂喜的冲动,宛若乘着一阵微微的妖风,在连续不断的奇妙动作中震颤着。厄休拉坐在草地上唱着,满眼笑意,仿佛她明白这不过是个大玩笑。但在她领悟到了古德伦白色身影中那种无意识的震颤、摆动和飘**中的情结,领悟到了那种仪式性的暗示,那种被包含在纯粹的、不经意的、翻来覆去的节奏中和一种在催眠下形成的强有力的意志中的暗示时,两眼又闪出了猜疑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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