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潮翻涌(第1页)
情潮翻涌
来思力养伤期间,有个周六的黄昏,我溜达下山去了磨坊。正好碰见乔治费力地拎着两桶泔水走过院子,十一头小猪围着他的小腿尖叫不已,显然已经急不可耐了。他将泔水倒进食槽;伴随着一阵甘美地哗啦声,十只鼻子立刻扎了进去,十张嘴巴也开始口水四溢。虽然说槽里完全容得下十头小猪,可它们还是边吃边用肩膀推挤其他兄弟姐妹,争取更大的地盘;好几只都拱得槽里汁水四溅;十只长长的吻剧烈地抽抽,拼命地吸吮;二十只小眼睛斜斜地往上瞪着,像是很多充满怒火的小点。它们一边急切地争食,一边则发出不安的哼哼。旁边的另外一头小猪非常不快,它一会在这儿、一会到那儿使劲用自己的长嘴去拱;可惜,这么费了半天力气也只是被其他同胞从这头挤到那头,耳朵上还被狠狠挠了几下;它抬起脑袋,冲着天空悲痛愤怒地尖叫起来。
其他十头埋头只顾大嚼的猪崽只是抽抽耳朵,确定了这声音于它们没什么威胁,便又吮吸得更猛了,口水、泔水横飞。乔治笑得一脸嘲讽,像是高高在上的朱庇特[1];不过最终他还是听到了那头小猪的不满,将十头吃着没够的小猪从食槽边踢开,让第十一头可以捡些残羹冷炙。这头可怜的小崽子,大口吮吸吞咽时简直都快听出呜咽了,边吃它的眼睛还不安地往上看着,倒是头脸仍旧埋在槽里,听着一边被乔治拦着不让靠前的十个小魔鬼发出抗议的叫声。满怀着忧惧的这头猪崽用鼻子把食槽拱了个干干净净,才带着感激抬头往上望去,勉勉强强地离开来了食槽边。我本来还指望看到其他十头一拥而上把它活吞的场面,没想到居然没有发生;它们只是冲到已经空掉的食槽边,悲惨地尖叫着,把已经光秃秃的食槽拱得更加干净。
“这不就是生活嘛!”我笑不可抑。
“这一窝挺不错。”乔治道:“本来有十四头,只是那该死的魔头瑟西跑来咬死了其中三头,之后我们才抓到它。”
乔治说话的当口,那头丑陋的大母猪跑来对他怒目相向。
“你们干吗不把它养肥了杀掉吃了?丑成这样,简直是对宇宙的讽刺。”
“不,她其实还是头不错的母猪。”
我嗤了一声,乔治乐了,老母猪轻蔑地哼哼,从我们身边滚过去时小眼睛瞟向我俩,里面都是恶意。
“你今晚有什么安排?”我问:“要出门?”
“我要去把妹。”他露齿一笑。
“哦!真希望我也能去。”
“你愿意的话就一起来啊——还可以告诉我我哪里做错了,毕竟你是爱情专家嘛。”
“你难道是进展不顺吗?”我问。
“哦,还行。只要你不在乎,就没什么难熬的。才说了,再不济你总能买杯尊尼获加[2],那可是在公羊酒馆把妹的一大法宝。我去准备一下。”
厨房里,艾米莉坐在桌边,桌上放了一台又大又老的手工机器,她正在上面缝着什么;应该是在给萨姆做衬衫,我估计。小家伙现在被寄养在农场里,眼下他坐在艾米莉身边,大声地读着一本书。机器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声音很大,简直像置身于一间工厂里。每缝一两英寸,萨姆就会像手枪毫无规律地发射一般蹦出个字来:
“不、要、晃——”
“放!”艾米莉高声道。
“放、”孩子尖叫:“煤、灰、到、我、靴、子、上。”
这时机器突然停了下来。小男孩被自己的大声吓了一跳,满是困惑地停下,四处望了望。
“继续!”艾米莉道,她用剪刀插进老旧机器的齿牙里,拽了拽又戳了戳。
萨姆继续念:“靴、子、但、是、你——”念到这里他又没声了,四周一片寂静,只有他自己的声音,他觉得很紧张。艾米莉拿起一根线舔了舔,穿进针眼。
“好了,继续念。”她道:“——‘但是你可以’。”
“但、是、你、可、以、打、”又听到了机器的轰鸣,他放心地往下念:“打、狐、狸。它、它、它、在、树、更——”
“根!”艾米莉高声纠正,同时将手里的那根东西穿进机器颤颤巍巍的齿牙里。
“根、”男孩跟着念,然后继续一个字一个字地念:“树、根、下。”
“下一句!”艾米莉喊。
“鱼、呃——”萨姆又念不下去了。
“什么?”艾米莉大声问。
“鱼、到——”
“等会儿!”艾米莉喊了一声,机器停下了。
“挂上!”她突然道。
“挂、上!”孩子跟着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