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第4页)
“他不会下井去的,”孟若太太道,“这件事没什么好说的。”
“我下井去没事儿,他下井去就不行啦?”
“你妈把你十二岁赶下井,这事儿我可干不出来。”
“十二岁?比十二岁早多了!”
“几岁都一样!”孟若太太说道。
她对儿子引以为豪。他去上夜校,在那里学会了速记。到十六岁时,除了个别人以外,他已经是本地首屈一指的速记员和簿记员了。后来,他又去夜校给别人上课。不过他脾气直愣得很,要不是大家看他心地好,块头又大,难保会出什么事情。
所有男人会做的事——体面的事情——威廉一样都不落。他跑起来像风一样快。十二岁的时候,他在赛跑中拿了个一等奖,奖品是个玻璃做的墨水台,形状像是个铁砧,后来就一直堂堂正正地摆在碗柜上。每次看见它孟若太太都会感到由衷的欣慰。儿子是为了她才去赛跑的。拿了奖以后,他就气喘吁吁地一路奔回家,急不可耐地告诉母亲:“瞧啊,妈妈!”这是母亲得到的第一件真正的礼物,她接过它,感觉自己像个女王一般。
“真好看!”她惊叹道。
后来他的抱负越来越大,挣的钱他都交给了母亲。等他每周能挣十四先令的时候,她从中拿出两先令给他零花。他从不喝酒,因此觉得这么多钱绰绰有余了。他跟贝斯伍德的中产阶级开始有了来往。小镇的各色人物中,地位最高的不过是牧师,然后是银行经理,再后面是医生,接着是商人,之后才是大批的矿工。威廉的圈子里有药剂师的儿子、老师和商人。他到技师会所打台球,还去跳舞——这后一件事情母亲是反对的。贝斯伍德所有的活动他都乐此不疲,从教堂街上六便士一次的社交舞会到各种体育活动、台球什么的,每样都爱玩。
威廉经常给保罗讲起那些花枝招展的各色少女,可是她们大部分就像采下的花朵一般,在威廉心中活不过两星期就凋谢了。
偶尔也有痴情人跑来寻觅远遁的情郎。有一次孟若太太发现一个陌生的女孩站在门口,立刻就嗅出了其中奥妙。
“请问孟若先生在家吗?”少女恳切地问道。
“我丈夫在家。”孟若太太答道。
“我——我是说,小孟若先生在不在?”少女尴尬地重复道。
“你说的是哪个?小孟若有好几个呢。”
美少女涨红了脸,说话也不利索了。
“我——我见到孟若先生——是在里普利。”她解释着。
“哦——在舞会上认识的?”
“对。”
“我不赞成儿子在舞会上结识女孩子,而且他也不在家。”
他听说母亲十分无礼地把女孩子赶走了,回家的时候怒气冲冲的。他看上去大大咧咧的,然而却很热诚,有时候也会皱着眉头,走起路来风风火火,经常把帽檐调皮地扣在后脑勺上。只见他紧锁眉头进了门,把帽子丢在沙发上,一只手托着结实的下巴直盯着母亲看。她是个小个子,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着,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然而孩子们对她却倍感亲切。她晓得儿子在生自己的气,心里也颇有点惴惴。
“昨天是不是有位女士找过我,妈妈?”他问道。
“没见过什么女士,倒是有个小姑娘来过。”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妈妈给忘了,如此而已。”
他有点上火。
“一位漂亮的姑娘——端庄大方,淑女的样子。”
“我没看她长什么样。”
“眼睛大大的,是褐色的?”
“都告诉你我没看了。儿子,告诉你的那些姑娘们,要是想追你,别跑到妈妈我这儿来。告诉你在舞蹈班上碰到的那些无耻的**,跟她们说清楚。”
“我觉得她是个不错的女孩子。”
“我觉得她不是。”
两个人的争辩就此结束。为了跳舞的事情,母子之间展开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相互之间的矛盾终于达到了顶点。有一次威廉说要去哈克诺尔镇——那里被认为是个低俗的地方——参加化妆舞会。他打算扮成一个高地人,要去租一套服装。之前他在朋友身上见过那套衣服,他自己穿也会很合身。订好的高地服给送到了家里,孟若太太冷冷地接收了,却连包装都不去拆。
“是我的衣服到了吗?”威廉喊道。
“前面屋里收到了一个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