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上聚会(第3页)
“没有,”他说。“我没坐过。”
“哦,那是我经过的最恼火的经历了。”她挺兴奋地急急地说着,脸都涨红了。“那根本就没地方坐,无处可坐。一个男人就在上面一路唱着什么‘在大海的摇篮里轻轻地摇’,那是个盲人,拉着一只小风琴,手提的那种,指望人家给钱,你能想象那是什么情景了。那儿还不停地蹿上来底下的午饭味儿和一股股的机油味儿。那旅程一耗就是几小时几小时,几英里几英里的,毫不夸张。一些讨厌的男孩儿在岸边追着我们的船跑,就在可怕的泰晤士河的泥浆中跑着,裤子卷到了腰,无法形容的泥浆没到了他们的胯,他们的脸一直扭向我们,嘴里尖叫着‘哦,先生们,哦,先生们,哦,先生们’,真像是一群污秽的动物,肮脏污秽的怪东西,恶心透了。而那些甲板上的大男人一看到那些男孩儿陷进可怕的泥浆中,就笑出声来,偶尔也扔给他们一个半个便士。要是你见过那些男孩儿是怎么盯着扔过来的一枚硬币,怎么为这枚硬币在泥浆中猛扑的话,真的,你就会相信连秃鹫和豺狼都不会梦到他们这些污秽东西。我再也不想乘游船了,再也不想了。”
她说着这些时,杰拉尔德一直在看着她,两眼微微地闪着光。并非是她的话,而是她本人激起了他的情感,让他不安。
“当然,”他说,“每一个文明的躯体都必定有害虫。”
“为什么?”厄休拉叫道。“我就没有害虫。”
“倒不是那个,是说这整个事情的性质。那些大男人就那么嘻嘻哈哈的,想着这事儿好玩儿,就朝他们扔那半个半个的便士,而那些主妇们干脆叉开胖胖的膝盖,吃啊吃,不停地吃——”古德伦接着说道。
“是啊,”厄休拉说。“并不是说那些孩子真是害虫,而是说那些游客自己,是说这整个的国家,就像你说的。”
杰拉尔德笑了。
“没关系,”他说。“你们可以不上游艇。”
听到他的指责,古德伦的脸霍地红了。
一阵沉默。杰拉尔德像卫兵一样看着人们上船。他人长得漂亮,又有自制力,但他那种军人式的警觉神态,又让人恼火。
“那你们在这儿用茶,还是到房子那边草坪上的帐篷里用茶?”他问。
“我们可不可以划一条船,把船划到湖上去?”厄休拉问,她总是这样脱口而出。
“划出去?”杰拉尔德笑道。
“你知道,”古德伦说道,她为厄休拉的直言羞红了脸。“我们不认识这些人,我们几乎对这儿完全陌生。”
“哦,我可以马上给你们介绍几个熟人。”他从容地说。
古德伦看着他,想知道他是否有什么恶意。然后,她对他笑道:
“啊,”她说。“你知道我们的意思。我们能不能上那边去,探探那边的湖岸?”她指着到湖面中途的岸边草坪,那有座小山丘被小树林覆盖着。“那儿看上去美极了。我们还可以做日光浴。在这样的阳光下难道不美吗?真的,那儿就像尼罗河流域的一部分,像人们想象中的尼罗河。”
见古德伦对远处景点如此做作地热情,杰拉尔德置之一笑。
“你们肯定那儿够远了吗?”他讥讽地问道,立即又找补上一句:“是啊,我们要能弄条船,你们就能去那儿了。不过,船好像都划出去了。”
他环顾湖面,数了数湖上的船只。
“要是能去该有多美呀!”厄休拉想望地叫着。
“你们不想喝茶吗?”他说。
“噢,”古德伦说,“我们能喝一杯,然后就出发了。”
他从古德伦看到厄休拉,笑了。他多少有些不舒服,但还是开着玩笑。
“船你们玩儿得转吗?”他问。
“是的,”古德伦冷冷地答道,“玩儿得转。”
“啊,是的,”厄休拉叫道。“我们两人都划得很好。”
“你们能划?那我有一条小独木舟,所以没拿出来是怕有人溺水。你们觉得乘上它会安全吗?”
“哦,十拿九稳。”古德伦说。
“太可爱了!”厄休拉大声说。
“看在我的分儿上,可别出事,我可是负责水上活动的。”
“一定。”古德伦保证说。
“再说,我们两人游泳都游得很好。”厄休拉说。
“那好,那我就让他们给你们备上一篮茶点,你们自己就可以野餐了,是这个意思吧?”
“太好了!要是能这样可太美了!”古德伦热情地叫着,脸又红了。她的难以捉摸的微妙使他心神不安,他浑身充满了她的感激之情,他的血液不由得涌动了起来。
“伯金呢?”他问,眼光一闪一闪的。“他能帮我把船推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