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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模仿者
晚饭时,彭罗德用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粗暴语气说话,这让全家人都很惊讶。
“一个月赚一百块,工资算很高了。”
“什么?”斯科菲尔德先生眼睛瞪得圆圆的,大家刚才讨论的明明是一位远方小亲戚的病情。
“一个月赚一百块,工资算很高了。”
“他说什么呢?”玛格丽特有些糊涂了。
彭罗德双眉紧锁,说道:“这是在梯子上干活的包工头的工资数。”
“你怎么知道?”母亲问道。
“反正我知道。告诉你们,一个月赚一百块可是高工资!”
“那又能怎么样?”父亲有点不耐烦。
“不能怎么样。我只是说这是高工资。”
斯科菲尔德先生摇了下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犯了一个错误,儿子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他绝对应该刨根问底。那样他就会知道有一个叫鲁普·科林斯的人,而他的父亲就是梯子队的包工头。这些蛛丝马迹是很值得深究的,尤其当一个男孩用不一样的语气开始讲话时。
“‘高收入’?”玛格丽特很好奇地问道,“什么叫‘高’收入?”
彭罗德没好气地瞟了她一眼。“你就不能动动脑子?”
“彭罗德!”父亲喊道。彭罗德的母亲也气急败坏地瞪着儿子,他以前可从不对姐姐这么说话。
要是斯科菲尔德夫人知道这预示着一个新世纪的到来,那她应该会更生气。晚饭后,彭罗德告诉厨娘戴拉,说她的右手中指有个肉瘤,彭罗德的后背因此多了点轻微的烫伤。显然戴拉不是一个理想的试验对象,他随即到后院找到了公爵,他弯下腰来,抓住了那个牲畜的前爪。
“我叫彭罗德·斯科菲尔德,你给我记住。”男孩恶狠狠地说着,他撅起下嘴唇,眉头紧锁,头向公爵伸去,鼻尖差点要贴着公爵的鼻尖了。“有我彭罗德·斯科菲尔德在,你得给我小心点儿,不然别想有好果子吃,明白吗,嗯?”
第二天,第三天,彭罗德变得越来越奇怪,全家人都感到很不解,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他们只是隐约知道有个没教养的男孩来找过彭罗德几次,但他们显然没想到这跟彭罗德的变化有什么关系,彭罗德的志向(引用他父亲的话)似乎与地痞流氓无异了。
在彭罗德看来,生活又有了新的意义。他开始喜欢暴力,这一点至少在对话中有体现。“要是有人想从后面算计我,你说我会怎么办?”他问戴拉。接下来他为戴拉表演了一段他擒拿假想敌的拳脚,但戴拉不以为然。
他在独处时经常打他的假想敌,而胜利者总是他自己。在又一次精彩的打斗之后,他甩手给了假想敌一巴掌:“下次可要当心点儿。我们在第三学校都是这么干的。”
他自导自演的过程中,有时对手还不止一个。常常有很多人要算计他,特别是在他起床时,尤其在他穿裤子的时候。他迅速向周围那些妖魔鬼怪发动反击(房间里的闹钟就这样被打碎了)。这时要喊他出来吃饭简直比登天还难。可母亲每次冲进屋里来时,他都是坐在床边穿袜子:“马上就来!”
在家里,他到处自命不凡,对任何责骂都无动于衷。越是在家人面前,他越是蛮横无比。他把附近男孩儿的手指都掐了个遍,把他们的脖子也捏了个遍。看着他们愤怒的样子,他放肆地大笑。这些都是他在马厩里练习学会的,割草机、大镰刀和独轮手推车已经被嘲笑了个够。
他向其他男孩大力吹捧鲁普·科林斯,其次就是他自己。“我们第三学校都是这么干的”成了最佳借口。有时候他相信自己就是那些十恶不赦的人物中的一个,鲁普·科林斯说过,“第三学校”就是由这帮人组成的。
彭罗德把自己和那位杰出友人吹得神乎其神,最后自己都觉得烦了,为进一步满足虚荣心,他把目光转向了另外两个人物——他的父亲和公爵。
母亲们必须承认,她们的儿子从小到大从不吹捧自己的母亲。男孩们在一起如果提及女人对自己的保护或影响,会感觉很丢人。“你妈妈不会答应的”说出来很伤人,“你爸爸不会答应的”则不容忽视。一个男孩要是天天说妈妈和姐姐,在同伴中就不会有什么好声誉。他觉得自己应该排斥所有阴性的东西,至少表面上应当如此。但他的父亲和他的狗则需要全力维护,因为他们随时可能要被拿来参与斗争,所以必须把他们渲染得骁勇善战,天下无敌。
彭罗德一直都是这样吹嘘的,接下来公爵被描述成一只印第安狼狗和南美吸血鬼的混血儿,彭罗德的父亲则被塑造成一个超级魔王。
彭罗德走路都跟以往不一样了,他完全藐视一切。每碰到一个孩子,他都要假装打人家一下,他们一闪躲,他立马爆发出一阵狂笑。他对玛乔丽·琼斯也施展了这一套。玛乔丽对彭罗德不加解释的扬长而去深感不满,但彭罗德早已经走远了。
和鲁普·科林斯见面后的第五天,彭罗德已经让人忍无可忍了。他差点儿跟塞缪尔·威廉斯闹翻。在这个闷热的下午,斯科菲尔德先生家的马厩里,当着赫尔曼和维尔曼的面,萨姆领教了彭罗德拧手指、掐脖子的功夫,忍受了他粗暴的新口气,最后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句“恶心”。
“你最好给我当心点儿,伙计,”彭罗德恐吓道,“让你瞧瞧我们在第三学校是怎么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