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第4页)
芮智爸对儿子下命令:“一定把苏岩找到!”
芮智妈心中另做算计,绝不能因此误儿子一生。
苏岩妈只想知道延后婚期的根本原因,她将延后婚期视为女儿出事的罪魁祸首。
由此,两位母亲爆发激烈争吵。两位男士沉默不语。直到苏岩妈晕眩,争吵才换到下一个频道。苏岩妈要求所有人去占里,她的激动情绪泼墨一般倾洒,不听劝解,不明道理,只攥紧一个想法,找女儿。否则,她就去死。
芮智不得不将全部事实陈述给她。
女人的暴怒情绪突转升级:“看来还是你的警察身份惹的祸,人家是要报复你的啊,反而报复在我女儿身上了,我女儿要是没了,你要抵她的命!”说完立刻离开,杀气腾腾,不留余地。她要把所有的负情绪转嫁,才足以扛过命运急转的恐慌。
芮智只觉,有另外一种恐慌在新津城区上空飘**,如同无规则的夸克运动,碰撞,消逝,转化,生成另外的能量。他厌恶起复杂的有机的精神化的世界,他情愿天地逆转,四面八方,凝成一块无机物,淡然处置日月星辉,万古风霜。
但他无法改变作为人的事实,无人能度他的恐慌和悲伤。
他去了报社。围绕苏岩的失踪,必然要一次席卷所有的浩大工程。在“失踪”案件里,苏岩是“受害者”。在“婚变”事故中,她是“嫌疑人”。他必须将这两种角色对等起来,且走且行,挽救失衡与不幸。
李小爽烟灰弹落,悲戚道:“相信了一见钟情,揣了满怀的孝心,热火朝天往婚姻里栽。这下好了,活生生,血淋淋一对儿牺牲品。她为了她光辉的事业,先偃旗息鼓了,你呢,还在这儿苦苦追问,她到底哪里去了?有劲没劲!”
他沉默吸烟,无言以对。
李小爽继续道:“我看也没必要把苏岩当失踪者查了,没准现在死得硬邦邦的,在哪个犄角旮旯腐烂着呢。你现在最该做的是满世界去找一具尸体,尸体,懂吗?”李小爽止不住哽咽起来,“那会儿我就劝过她,底层社会鱼龙混杂,还不知道遇到什么鬼。劝了,不听,特别偏执。后来,越来越神出鬼没,有些事情连我都瞒着!”
他已猜到她想说什么了。
“一开始是听别人说,后来,是在逛街的时候看到的,那男的搂着她膀子。那段儿时间,你在北京进修。我也不肯定就是那事儿……”
办公桌上有一盆枯萎掉的插花,残枝败叶。
“你瞧,她还跑去学插花,学家政……”李小爽翻出一本家政班招生简章,“就你进修的那段儿,每周两次,满以为她是在为过日子做准备,当个合格的家庭主妇……”
他查看了苏岩的工作日历。婚礼前一周,她还去过插花班。插花?哼哼……他心中生出轻蔑的悲伤。莫不是故作表象,拿“插花”当掩护,却做着可恶的地下活动,去酒坊街幽会“第三者”吧?他决定去验证,恶意地验证。
家政班开在师范学院,学院针对家庭主妇开设了一系列家政课,除了插花,还有烹饪,婴儿护理等课程。
走廊里,女人们结伴从他身旁走过,身上散发幸福美满的味道。别人的幸福对比着他的不幸。
婴儿护理课教室里,女教师在传授抚触婴儿的三字歌,“展展眉,笑一笑,摸头头。交叉胸,顺时针,旋转肚……”准妈妈们笨拙地在橡胶婴儿上做练习。
“把泡发木耳切丝,玉兰片切丝,泡椒剁细,肉丝加盐和淀粉腌制……热锅下油……”烹饪教室传来爆炒声,随之油香弥漫出来。
他拦了一个女人问:“插花教室在哪间?”
“不在这层,在三楼。”
他上了三楼,走到一间教室门口。一群女人正围着一名男教师,看他对着一丛残枝败叶妙手回春。
“你当它是死的,这么一下,它就是活的,用心可活,活出一种流动感,看看,美不美?”
“美!”女人们异口同声。
“你用心了,你也会创造美。回座位,自己练习。”
女人们四散,回到座位。
男教师一甩长发,回头,盯到了门口,愣怔一下。是陈保罗。
“找谁?”陈保罗记忆模糊,他不爱记人。似乎是见过,但又忘了。
他也是一愣,阴差阳错,又遇到了他。
“方便找个地方聊聊吗?”
陈保罗这才想起,是在派出所,这人讯问过他,且十分讨厌。
走廊有个休息处,他在那里等待。陈保罗安排好课堂作业,走出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