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4页)
出去的瞬间,她感觉到肩膀被撞了一下,几乎同时和另一个女人发出“啊”的一声低呼,场地里的灯光太暗,何诗宜没看到那个声音的来源,她本能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再转过头的时候,面前就只剩下一片黑暗。
我是不是特别习惯对人道歉,何诗宜心里这样想。
夏默趴在吧台上睡着了,何诗宜看到他面前的古典杯已经空掉,看来自己不是这里唯一一个酒量差的人。不过对于一个自称酒鬼的人来说,何诗宜真的没想到他一杯酒就倒下,她听说人在心情差的时候特别容易醉,也许吧。
不过这倒是让何诗宜心里轻松了很多。
“你还好吗?”何诗宜晃了晃夏默如铁水浇筑的身体,“我们回去吧。”
“不要走。”夏默的声音虽然含糊,何诗宜还是听清楚了。
“我没有要走。”何诗宜说。
“不要走。”
“我说了……”
“不要离开我。”
现在何诗宜确定了,夏默不是在对她说话。
但是,何诗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也许就像她说的,她很懂人的痛苦。已经恢复清醒状态的何诗宜俯身凑到夏默的耳边,轻声说:“我在这里。”
舞台上的乐手正在炫技,吉他、贝斯和鼓手正在轮番独奏,夏默告诉她这首歌还不错,但连他自己都没有听完。何诗宜看着醉倒的夏默,忽然意识到一件更棘手的事情。
夏默彻底睡着了,安稳得像一个婴儿。
187厘米,何诗宜心想,我怎么把你弄回家去?
4
夏默听见了雨声。
滴答,滴答。
他痛恨下雨,下雨会让他想起泥泞的小巷,想起那里无尽的黑暗和垃圾箱里的味道。那个黏稠的腥臭味在他打开垃圾箱金属顶盖的时候尤为强烈,但是他当时并不在意这种气味。有时候夏默会觉得,在那一刻他的嗅觉选择性的失灵了,在那件事过去多久后才渐渐恢复,他不知道。
滴答,滴答。
他痛恨下雨,痛恨和下雨有关的一切。
夏默在浴缸中猛然惊醒过来。
用了差不多一分钟的时间,夏默才意识到自己正安全地睡在自己的浴缸里。浴缸里没有水,他还穿着昨晚在枪与玫瑰看演出时的衣服,他记得自己好像喝了点酒,想不到戒酒计划只坚持了这么几天。尽管如此,戒酒的反应还真是强烈,一杯“教父”就让人彻底失去了意识。
这样也好,夏默想,戒酒的另一种方式就是让自己的酒量变差。
他依稀记得昨晚那个刑侦队的姑娘似乎也在酒吧现场,好像还说了很多话,具体是什么?
滴答,滴答。
夏默的思绪再次被这个声音打断了,他这才看到刚才梦里的雨滴是从哪里来的。洗手间的地面已经漫起了五厘米左右的积水,头顶的天花板上留下一片明显洇湿的痕迹,痕迹的中间,水滴凝聚在一处,随重力落在夏默浴缸旁边的地面上。
滴答。
楼上的水管漏水了,夏默起身,踏过浅水——他痛恨这种感觉,爬上一层昏暗的楼梯。他对着另一扇一模一样的破旧房门重重地敲了两声。
楼上的房子里没有回应。
夏默又踢了两脚,在依然得不到回应以后,曾经的职业习惯让他想到的第一件事是破门而入,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但又无法忍受下雨一样的声音继续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他想到了一个人。
通常夏默不会保留别人的名片,但是这个人给他的印象很好,当然也可能只是因为自己忘记扔掉。总之夏默的运气不错,很快就在一堆杂物中找到了柳生的电话。电话很快被接起来,夏默问他是否能联系到楼上的住户。
“只有在我们公司登记的房主与房客才能联系上,但你家楼上的那一户不在我们的名单中。”柳生在电话里说。
“我猜到可能是这样,打给你只是为了碰碰运气。”
“你楼上的房子是不可能漏水的。”
“在这样的破房子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你听我说,”柳生说,“你家楼上没有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