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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换法则(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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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没找到其他嫌疑人之前,其实要数她的嫌疑最大。”周昊说。

“嗯,死者王风煻的死亡时间在18日晚上的九点到十点之间,当时外面下着瓢泼大雨,电闪雷鸣,在这样的情况下,关掉电视电源是基本的常识,但罗霞当时的口供却说自己在看电视。”陆达理补充。

“但有的人就是不在意在打雷天看电视吧。”我反驳,“罗霞不是说在看中央一台的一个电视剧吗?如果她很迷这部剧,完全有理由接着看。”

“在之前我做过调查,她看的这部剧叫《铺王》,在中央一台首播,八点半开播,18日晚是第十四集,剧情讲的是当铺的张老爷因为自家的当铺起火,儿子救出了他,但因为当铺中有一套古籍是珍本,他跑进铺中,结果被火烧死。火灾证实是意外,后半部分带出了张老爷儿子的故事,但在最后九点五十到十点的结局里,却揭示了火灾是儿子所起的真相,儿子用一套假书替换珍本,想做偷梁换木的把戏,没想到却将自己心爱的父亲给害死了。”周昊指着罗霞的供述,“既是首播,前情回放又点明火灾是意外,但罗霞当时却是这样说,‘没看多久,记得是当铺的张老爷被人害死’,假设她只看了开头,会说‘被火烧死’等等,但说到被‘害’死,说明她很可能知道结局真相。”

我恍然彻悟,但又快速想到一个新的疑问:“在雷雨天看电视既然不符合常识,假如罗霞是凶手,她在此案中扮演的是受害者,并不需要为自己做一个不在场证明,况且在时间线上看,看电视的时间点与风煻被害时间点错开,也成不了不在场的证明。看电视这个事情完全无意义,还可能为她带来更多的隐患,那她为什么还要提及呢?”

“因为她没有别的事情拿得出手。”周昊回答:“看电视这事在这里更像是起到填充的作用,假如当时她没有在‘看电视’,她在干吗?为了找一个东西来填充,应对之后警察的问询,她必须有事可做。由于人的惰性,我们一般会细致地考虑大局,但落到细节,往往挑最简易、最顺口的来说。‘看电视’于她,就是最顺口、日常、平实、可操作的事情。”

“就像很多创作者为求快速,往往在某个数量上顺手记下‘三’。”大象补充。

“其实单靠这个疑点,说口误也过得去。”周昊又指着罗霞其他处的供述,“真正让我怀疑她的,是另外两个口供。”

当得知二楼的儿子风煻被害后,罗霞问的是“我儿子在哪?”,这很可能说明她心有预设,知道儿子的尸体并不在楼上。

另外一处口供疑点在最后。一位母亲被砖头砸晕,醒来之后,得知儿子被害,由此及彼地联想,下意识会认为儿子也是遭遇了同等厄运——被砖头砸死,况且当时带血的砖头就在附近地上。但罗霞却多此一举地提到“风煻有呼吸衰竭啊”,呼吸衰竭跟儿子被砖头砸死之间并没有因果关联,于是周昊倾向于认为,罗霞当时是知道了儿子风煻的死因,才会这样说。

“但是,”旁边的陆达理听完,也认同周昊的分析,却说:“假如罗霞杀了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事后还寻死呢?据我在医院看到的情形,我认为罗霞的悲伤不像是假装出来的。”

罗霞在医院包扎头部,住院一天后,回到家,在二楼儿子的**喝了农药自杀。幸亏村长上门慰问,才及时发现了事故。

“罗霞痛苦,罗霞自杀,是因为杀死风煻,并不是她自己的主意。”大象指着桌面上一张现场照片,“死,很可能是儿子风煻自己授意的,你们看,在风煻被害的床单的手掌部分,有两处拧绞的抓痕,还有脚部也被压陷出两个小坑。”

“这两个痕迹有什么问题吗?”大象总是这样,不把事情说完整。我实在没猜透他的意思,随即发问。

“你是说,不应该是这样的挣扎?”陆达理想了会儿,说道。

“对,风煻是被凶手用枕头捂死的,死前他双手双脚是自由状态,正常的挣扎姿势,不应该是双手推开压下的枕头,抓扯凶手的双手吗?双脚不应该是四处踢踏,扭动吗?但他非常安静、克制,甚至是为凶手着想,好像害怕过大的挣扎幅度会让凶手停手一样,暗暗地抓住被单,双脚用力地压制床单,直到咽气,也没有透露出一点点埋怨。”大象说,“所以我认为,是风煻本人,授意、请求凶手将自己杀死,而能这么做的,唯有他唯一的亲人,自己的母亲罗霞。”

对大象说出的这个推理,我感到意外。

“综合周昊的分析,罗霞之所以知道九点五十分的电视剧结局,是因为作案后她又回到二楼,在二楼逗留期间,无意得知了一直开着的电视中的情节,情节进入脑中,被她事后随口说了出来。”大象说,“至于为什么重回二楼,我认为,是为了藏好自己的作案工具。最后回到一楼砸伤自己,‘昏迷’到有人发现案情,将她叫醒。”

“作案工具?”我脱口而出,“雨衣和雨鞋。”

“还有手套。”大象说。

罗霞家面积五十平米,一楼是杂物间,顺水泥楼梯而上,二楼格局呈一室一厅,有一个朝北的阳台。为方便照顾患病儿子,罗霞将风煻的床铺放置在客厅处。

我们四人来到罗霞家,此时罗霞还在住院。

阳台处的晾衣竿上没有挂衣服,因雨天,衣服被收进客厅的衣架上,摸起来还湿润着。在阳台的洗衣机里面,有洗后未晾的衣服。因多天没拿出,湿衣积在桶内已酵出酸臭。

模拟当时的犯罪情境,罗霞即使披着雨衣和雨鞋,来回一趟也会被大雨淋湿。

“看来她回家后还快速洗了个澡,并把衣服洗了,换上新装,彻底去除掉身上的痕迹。她在口供说被袭击前洗了个澡,这样如果更早被发现,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头发湿淋的原因。”大象抖落洗衣机内的衣服,一件黑T恤、黄色短裤、灰**,全是罗霞的衣物,“正是洗衣机这几件衣物让我做出她作案后回房洗澡的推断,在连续阴天,衣服晾不干,房间又有旧衣篓的前提下,正常的做法,是将这几件衣服放进脏衣篓,攒多了,等天晴,再一起洗,完全没必要单独洗。”

罗霞在此案中暴露出来的细微疑点,至此,基本很难排除自身的犯罪嫌疑了,就差最后一步,在房间内找出作案的工具。

“当时房间已经找过了,包括一楼的杂物堆,并没有雨衣、雨鞋等物品。手套倒有一双,布料材质,我们是在案发隔天找到的,问题是手套并没有湿。”陆达理说。

“手套不是布制的,捂死王风煻的枕头上面,不仅仅有橡胶味,还有洗洁精味,符合这两个条件的,只有洗碗手套。”大象从厨房的挂钩上拿下一双小号的灰色橡胶手套,放鼻前闻了闻,“一般我们选择的家用洗碗橡胶手套,都会偏向亮色系,但这双手套却是灰色,束手,很少见,说明在罗霞意识里,她一开始选择这双手套并不是真的为了洗碗。上面虽然有很浓的洗洁精味道,但藏有细微的橡胶烤煳味,结合案情,很可能是罗霞在古亭烧纸钱的时候被火盆里的火烘烤所致。她回二楼后,用洗洁精去味,然后挂回原位。”

根据案发现场警方所拍摄的照片,二楼地板上有清晰的雨鞋泥痕,而带去古亭的工具中,纸钱易湿,所以也需要有挡雨物,撑伞的话不方便扛尸体,因此能确定的是,罗霞当时必穿有雨鞋,极可能身穿雨衣。由于她嫌疑最大,案发现场附近又没有搜寻到雨衣雨鞋的下落,因此只有一种可能,她回家,将这两种东西妥善藏好,藏在这个狭小空间中,让警方无可奈何。

“有了我们刚刚推论的这些疑点,加上手套,虽然都是猜测,但样样对罗霞不利,实在找不到其他物证的话,我们可以利用已掌握的这些东西,改心理战术,攻破她的内心防线,毕竟杀死自己的儿子,她也不忍的,她自认有罪,才会自杀。我相信只需要找准位置,罗霞就掩饰不住,全交代了。”说完这句话,大象从客厅窗边的木椅上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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