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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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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李小爽,我要你说实话,苏岩如果不是失联,那就是出了意外。我在贵州的一个镇上,这里也发生了案子,和新津的焦尸案有关联。苏岩来过受害人家里。我没有办法给你全部解释,但你要告诉我,四天前,你们到底有没有通过电话?”

“四天前有……后来……是在微信里聊过几句……”李小爽也开始变得胆怯起来,“对不起,我刚刚说,她更新过朋友圈,其实是应付……昨天……前天……也没……不会真的……”

芮智如坠冰河,头顶的白日,疯狂滚落。世界陷入一片昏暗。

“三天前,她就没再更新了,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她总是这样,特立独行,半年前,她开始做一课题,专门采访边缘女性,她可能没跟你提起过……”

芮智一阵眩晕,一切都是未知。很长的一段时间,他忙于一个又一个案子,忙于一重又一重猜忌,忙于打理自己的恐婚心理……苏岩的职业规划、苏岩的工作状况、苏岩的出行计划,一切的一切,于他都是谜。他整理起纷乱如麻的细枝末节——

苏岩在做边缘女性调查,那她“混迹”在酒坊街,是不是就可以得到解释?

既然在做调查,认识陈保罗、万妍燕这样的人,是不是也不足为怪?

万妍燕是苏岩采访对象的可能性很大,那就是说,苏岩了解过真相,曾预见到她会遇害?

苏岩打电话要和他聊与案件有关的事,十有八九是关于真相了?

一定是由于他的拒绝,苏岩才冒险找到万妍燕的家乡,试图触碰到真相,求证万妍燕是否真的遇害。会是这样吗?

苏岩曾与万大福有过接触,且留下了联系方式,但那张字条却遗落在泥地,能证明什么呢?是证明万大福拒绝承认女儿遇害,还是拒绝透露真相?

姑且不论真相,那有可能是黑暗的无底洞。如果苏岩已预见到危险性,又为何会来冒险,而不是选择报警?难道仅仅是因为和他赌气?

重重疑问如刀浪,霍霍要将他杀得遍体鳞伤。

他迷惑、悔恨,竟不知苏岩会卷入其中,不知她在与谁做危险的交际,不知她任性地单打独斗,不知……他竟对她如此无知。

他打电话给肖荃,如实讲了一切。

肖荃听完来龙去脉,骂道:“你犯混!”火车过隧道,信号如同被一只黑手掐断。

占里,潮湿的占里,冰河一样的占里,他是再难游出去了。此刻,他像溺水者,挣扎着,万难呼吸。

他不得不去确认苏岩的踪迹。他去送还钥匙,问老妇,是否有一个姑娘,曾进过万大福家?老妇回答,是有见过。这事儿发生在什么时候,老妇记不清楚。

一名摩的司机提供了线索。四天前,他曾载苏岩到过万秀。

“她说要去万大福家。我认识万大福,直接把她带了过去。到了巷口,她付给我五十,让我等她。没过多会儿,她就出来了,好像是让人赶出来的,那老头把门给关上了。”

“听见说了什么?”

“没听到,我在巷口,离得太远。”

“路上,聊过些什么?”

“看她有心事,就没说话。”

“回到占里,她在哪里下车?”

“我送她去了橘子酒店。进酒店的时候,她接了个电话。”

橘子酒店的监控录像证实了摩的司机所说。客房登记记录显示:苏岩在头天深夜两点入住酒店,第三日上午八点退房。

关于打电话一事,王彪向一位前台服务员做了询问。

“她像是在和谁吵架,说‘你变了’这样的话。”服务员冥思苦想,回忆出这一句。

苏岩退房离开后,订了一张火车票,由占里去往洪口。此后,再无乘车记录。

占里刑警队的办公室里,时钟滴答。图侦室正在过滤素材。王彪和芮智在等待,沉默无语,只有烟雾缭绕。

“她打电话说‘你变了’,是指什么?”王彪打破寂静,他在琢磨打电话的事儿,“能想得到通话对象是谁吗?”

芮智心神混乱,根本无法回答。苏岩大费周章地丢给他一个谜,比劈腿更令他困惑不安。她本该安分地朝九晚五,本该停留在安全岛,本该过起烟火日子,可又决绝地去往未知。

回想断掉婚约的那天,吵架起因十分幼稚可笑。她嫌弃婚纱是租来的,当场发飙。其实心思根本不在婚礼上。司仪来聊流程,她气愤凑不起来伴娘团。芮智倒有一帮警队兄弟。她表现出妒忌,说:“是一帮人跟我一个人结婚吗?”简直不可理喻。其实她目的明确,就是要找理由制造障碍。

细细一想,他们有同样的恐婚心理,互不知晓。本来以为,总算杀到了婚礼前一周,一哆嗦就把婚结了,再不要被嘲讽为“老大难”。万没想到,“叮”的一声,还是走向了崩溃。婚姻是界河,河两边潮起潮落,态势一致。现在,他看得太清,清楚到绝望。绝望如刀,最狠的那把刀,由自己来插。如果苏岩是失踪或是有更严重的情况发生,他只能选择不原谅自己。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他会狠狠地压制苏岩的前史,狠狠地了解她的工作性质。如果可以重来一次,他要与情敌来此决斗,要苏岩做出选择。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如果可以重来一次,他会果断拿出那张流产单,特别流氓地问她:“这是哪个婊子的东西?”

但一切都晚了。他焦躁,他忍耐,纵使绝望,结果很可能就在那里,残忍,决绝。他已经在魔鬼手掌心了,但他绝不想被痛苦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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