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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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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占里中学的小操场边,一位女教师聊起万妍燕的高中时期。

“十多年了,手上过的学生太多,几乎把她给忘了。真的发生了那种事?真是不敢相信。”女教师语调缓慢,她扶一扶厚镜片,镜片后是一双规矩的眼。

“她学习状况怎么样?”

“属于埋头苦学的那种吧……喏,就像他们。”女教师朝操场边自修的学生努努嘴,三三两两,或在背书,或在抄写,“但她太自卑了,越是苦学越学不好,注定和大学无缘。”

“你对她后来的转变怎么看?”

“我认为是自暴自弃,但又有谁会像她这样啊,真没法儿说。”

“没考上大学,对她是个打击吗?”芮智又转向别的猜测。

“没考上的何止她一个,不都像她一样自暴自弃吧。”

“你觉得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可能是家庭状况吧,家里穷,又是领养,他那个爸窝囊得扶不起来,学费都交不起。还有就是相貌。她额头有道疤痕。”女教师用手指在额头比画一下,“经常用头发遮着,人看起来更自卑。”

芮智有些惊讶。此前,并没有人反映这一情况。

“她说过是怎么造成的吗?”

“不知道,一开始就是遮着的,总有男生欺负她,撩她头发,她太懦弱了,也不敢反抗,就只是哭。”

照片上的万妍燕头上并没那道伤疤,日后做过些整容手术也未有可知。

随后,他又去了万秀村走访。

历经昨日的喧嚣,万秀村已复归沉寂。细径上,老妇的背篓是百年不变的沉重。背篓里插一片荷叶,荷叶下藏着粉嫩的婴儿。遍及中国,有两种称谓:空巢老人,留守儿童。在万秀,这现象尤为典型。古老斑驳的村庄,经受着时间的雕琢,也承受着大时代的遗弃,缓慢乏力。

车从老妇身旁驶过。一入村口,车屁股后就引出几个孩童,跳叫着。他们没有目的,只因好玩,捉鱼逮虾早已玩腻。何况河里刚溺死过人,大人们看得紧,怕让流沙卷进去。流沙是大人们制造的过错,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们必然要在河道讨得一份生计。生存无着的时候,他们就外出打工。留在这里的唯有破碎。

对于万妍燕额头的伤疤,一位赤脚医生给了比较确切的回答。

赤脚医生说:“你说的没错,那姑娘头是受过伤的,就是刚抱养来那会儿。万大福都没回家,直接就抱我这儿了,叫我赶紧给孩子处理一下。”

“你确定当时是这样的情况?”

“确定啊,记得清清楚楚,我给做的包扎。后来一直发炎流脓,每隔几天来换次药。我还劝他带孩子去大医院瞧病,也不知道去没去。”

“孩子是从哪儿抱来的?”

“没说。抱养来的,不好往外说吧。”

“怎么受的伤,也没说吗?”

“八成是人贩子搞的,这种事,不好问。”

“听说万大福和亲戚不怎么来往。”

“是啊,人穷志短,马瘦毛长,躲都来不及。这人没啥出息。”

“不是还有个妹妹吗?”

“嫁得太远,来往也不密。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家里老人过世以后,更不来过问。”

“万大福对待女儿怎样?”

“唉,相依为命嘛,没多好也没多坏。姑娘不上学以后,万大福计划给女儿招赘,没成,闹得挺不愉快。”

“是怎么不愉快?”

“你想啊,这姑娘头上有这点儿毛病,招赘对象也是身体有点儿问题的。在农村,配对儿就是这么现实……”

“这事儿之后,她就离开了占里?”

“是啊。”

芮智去了万大福家,试图多了解一些关于死者的历史。环扣上横插一把锁,是老式的马蹄锁。钥匙在邻居家。说是邻居,其实还有一里多地,并不是挨门紧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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