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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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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坊街是新津的红灯区。芮智出生时,酒坊街还是名副其实卖酒的地方,后渐渐没落。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按摩屋兴盛,温州妹和东北大姐轮番登场。社会青年学习“古惑仔”,包场子踢三帮,迷恋江湖情义。一拨名唤“蝎子帮”的团伙独大,繁盛一段时期后,终在一桩血腥命案后覆灭。

此后,按摩屋转入地下,凋零成游击式生意。粉艳的站街女,热情的皮条客,场中人自会辨别。有小伙伴轻车熟路,猥琐指出哪些是站街女,哪些是良人。那年,他同小伙伴去冒险,让一个站街女摸了头。他没敢看脸,羞涩,讨问了价钱,仓皇逃走。这年,荷尔蒙猛增,但拼命压抑了冲动。新津中学竞争激烈,考不上大学,等于没出路。学校教育灌输了偏见,勾头在操场小树林接吻的都没有未来。但时间证明,那些没未来的反而成了新津的骨干主力。诸如他这样考出去又回来的家伙,在所谓“出息”上,差着一截。正应了一句话,埋头苦学的都让苦学耽误,沦为胸无大志的房奴和体制的拥趸。新津人多数偏安于此。

警察是铁饭碗里的苦差,这是周围人的共同看法。准丈母娘曾劝芮智转行,他极为抗拒。既做了警察,便要一份做警察的尊严。他从不想追悔,追悔的结果只有蹉跎。他有坚定的职业观,精钻业务,扮演好警察角色。

此外,他渴求过上烟火日子。但脑子里又塞了太多道理,被激发出一种叫“强烈自我意识”的东西。他无法翻盘习俗、道德和制度,只痛恨被尊严包裹,软弱可鄙。他矛盾到分裂出两个自己。

而今的酒坊街又开始卖酒,到处是酒吧、KTV,霓虹缤纷,酒鬼横行。脚一沾街道地面,便知有多少酒鬼,一堆堆污秽铺在脚下。

他把摩托车停在路灯下,着急去处理脚上沾惹的污秽。在路边店买一瓶一块钱的纯净水,尽数冲了鞋底。处理完毕,四顾,茫茫然,不知该从哪里问起,老天不会凭空叫个人出来让他询问。

听匿名电话的口吻,男人似有些难言之隐。失踪者极有可能是做皮肉生意的,那男人有可能是个有羞耻心的嫖客或是有良知的皮条客。

午夜之后,夜生活才真正开始。众生繁乱,着急找酒搭子,寂寞里胡乱寻安慰。最热闹的酒吧要入场票,检票的家伙在手背上印荧光印章,不知做什么活动,诡秘像做贼。他走上前去,才见倾倒的易拉宝上写着:新津本土民谣歌手联合嗨唱。

“哇操,你也跑来**啦?”检票的家伙遇到熟人。

“去你妈!”

他无法进入,在徘徊,看情况。人多或许更不好打听。

这边的热闹衬托着对面的冷清,对面也有一间酒吧,格调幽暗,门口有些靓车。有高挑的女人挂着矮半头男人的胳膊进入。

他向对面走去,探头一望,酒吧里三三两两,如鬼在幽会。他探脚走进,脚下是软地毯,过一条走廊,空间铺在眼前,酒气扑面。他不喜欢这地方,但电影里常有。新津在模仿电影,连服务生都挑选得像电影明星,梳一个复古油头,恭敬在扮演绅士,只是脸上有些乡土气,说话有新津口音。

他坐到了吧台边,形貌太与众不同,脸上挂着老实正派。没人理会他。他把视线放到了卡座上的一对,有个长头发的男子背身而坐,正和一个姑娘调笑,肢体语言丰富,明目张胆做着交易。

“要跟我走吗?”

“给钱吗?”

“给啊。”

“给多少?”

“你的心理价位是多少,比那给得多。”

“那走吧,我知道你名声不好。”

“谁说的,这条街上,我名声最大。”

“大又不等于好。”

“大学生吧,脑子转得比猴儿快。”

“我初中生。”

“初中?你不会还未成年吧,先拿身份证瞭一眼。”

“没有,不给,爱走不走,你把饮料钱付了。”

“看你怎么也过了十八,大臀部都能生能养了。”

“帅哥,不请喝一杯?”一只软手搭在他肩上。他转头,有颗毛绒绒的脑袋杵在脸前,一双眼睛藏在头发帘下,眼影浓重,假睫毛高昂。

“好久不见啊,慧姐?”服务生笑问。

“才见,哪里有好久。”

“有老尖要买腹生子,要开个价儿吗?”

“谁啊?你吗,小逼孩子?”

“我哪买得起啊。我帮你介绍,你给回扣。”

“滚!”女人把目光转向他,打量一下,通透着,“不说话,装深沉,第一次来?”

他讨厌这浮浪的女人,香水味更让人作呕。他兀自喝冰啤酒。

女人却毫不客气蹭在旁边,胸口肉浪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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