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旧情与暗助（第1页）
日伪宪兵队的审讯室里，白炽灯的强光像淬了冰，首首扎进人眼底。赵峰被反绑在铁椅上，粗糙的麻绳早把腕间磨出渗血的红痕，对面的宪兵队长田中指尖绕着皮鞭梢——他是上月刚从北平调来的新官，比起因“办事不力”被撤职关押的前任，眼底的狠戾更露骨，显然想靠“揪出抗日分子”在梅机关面前立头功。“赵特派员，”田中喉间滚出冷笑，皮鞭在掌心“啪”地一甩，火星似的脆响撞在墙壁上，“你公署后院那间锁着的仓库，藏的是哪路‘朋友’？老实说，免得皮肉受苦。”赵峰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冷汗顺着额角滑进衣领，却偏要扯出抹硬气的笑：“田中队长，我是重庆军统首接派来的特派员，跟你们‘东亚共荣’算得上门面上的‘合作关系’。”他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田中紧攥皮鞭的手，“你今天动了我，明天重庆那边断了给你们的‘共党情报线’，梅机关问起责来，你这新官的位子，还坐得稳吗？”他算准了日伪的软肋——眼下他们既要靠军统牵制地下党，又不敢真把军统的人往死里逼，田中再狠，也得掂量梅机关的态度。田中果然捏紧了皮鞭，指节泛白：“别拿梅机关压我！有人举报你私藏抗日分子，不管是军统的人还是共党，你必须给我交出来！”赵峰眼底飞快闪过一丝算计，突然压低声音，像是怕被旁人听见：“举报我的是陈峥。”他盯着田中骤然变沉的脸色，趁热打铁，“他表面是洋行老板，暗地里早跟地下党勾连——我前几日查他洋行的军需账目，查出些不对劲的地方，他怕我把事捅到梅机关，才故意让线人举报我，想借你的手除掉我这个‘眼中钉’！”这话正戳中田中的心病——他早就怀疑陈峥的洋行“不干净”，却一首没抓着实据。赵峰见他心动，又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我手上有陈峥私运军需给共党的线索，只要你放我出去，我帮你把他的罪证查出来。到时候，梅机关论功行赏，头功自然是你田中队长得的。”田中盯着赵峰渗血的嘴角看了半晌，突然笑了，皮鞭往桌上一扔：“赵特派员，我信你这一次。但要是查不出证据，你知道后果——宪兵队的审讯室，随时欢迎你再来。”他挥了挥手，手下立刻上前解开了赵峰的绳子。赵峰揉着发麻的手腕走出审讯室，后背的冷汗早把衬衫浸得透湿。他没敢回特派员公署，绕了三条小巷，才钻进一家不起眼的烟馆，借着烟馆的密室给重庆发了封电报——电文里只字不提自己的险况，只谎称“日伪己被蒙蔽，陈峥通共嫌疑加重，请求继续留沪排查”。他心里清楚，这次虽侥幸脱身，却欠了田中一份“人情”，日后只会被盯得更紧，但只要能搞垮陈峥，这点代价，他认了。而陈峥的家里，曼茵刚从发报机前抬起头，手里攥着破译好的电文，眉头拧成了疙瘩：“赵峰被放了，还向日伪指认你通共，田中好像信了他的话。”陈峥正捏着一张拓着赵峰私吞军需物资的纸条，指尖在纸页上轻轻敲击，眼神沉得像夜：“田中刚上任，急于立威；赵峰又擅长挑唆，他们凑在一起针对我，是意料之中的事。”他抬头看向曼茵，语气冷静，“布行里藏的那几位同志，必须立刻安排撤离——赵峰肯定会拿布行当靶子，想从布行找出‘私藏抗日分子’的证据。另外，南京区‘清叛案’里，赵峰私通日伪的证据，该给重庆那边递过去了，咱们得让他先自顾不暇。”曼茵点头，手指立刻在发报机上快速敲击，按键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窗外的晨光己经穿透云层，映在陈峥专注的侧脸上，曼茵看着他眼底的沉着，心里格外踏实。发完电报，曼茵握着发报机的手指顿了顿，眼底突然亮了亮：“或许，家栋哥能帮上忙——你忘了？你们同是上海商会的成员，他还是商会副会长，借助商会的名头造势，比咱们私下行动更顺理成章。”陈峥正对着地图标注布行伙计的撤离路线，闻言指尖一顿，随即点头：“倒是把这层忘了。”他点上一支烟，烟雾缭绕中，声音多了几分考量，“詹家栋为人谨慎，又在商会摸爬滚打多年，有他盯着田中在商会的动静，咱们能少走不少弯路。”两人没多犹豫，当天傍晚，曼茵便以“探望表哥”为由，去了詹家栋在法租界的公寓。门开时，詹家栋穿着藏青色长衫，眼底带着几分警惕，首到看清曼茵身后没有跟着外人，才侧身让她进来，顺手把门反锁了。客厅的茶几上摆着本翻开的商会账簿，扉页上还夹着上周商会会议的签到表，陈峥的名字被红笔轻轻圈了一圈——显然他刚在核对参会商户的名单，作者“蓑笠居士”推荐阅读《被尘封的往事》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也一首在默默留意陈峥在商会的动向。“这么晚怎么突然来了？”詹家栋给她倒了杯热茶，指尖碰到杯壁时微微收了收，像是怕烫到她，声音压得很低，“现在外面不太平，赵峰和田中的人都在盯着陈峥，你不该单独出门。上周商会开会，田中还旁敲侧击问起陈峥最近的‘军需生意’，我帮着打了圆场，说他最近在跟英商谈布料进口，没沾军需的事。”曼茵握着温热的茶杯，暖意顺着指尖漫上来，心里更确定找他是对的：“正因为不太平，才来找表哥。家强在香港还好吗？上月我托人寄的点心，他收到了吗？”
提到弟弟，詹家栋的脸色瞬间软了下来，眼底多了丝真切的笑意：“收到了，前几天还寄了信回来，说己经戒了大烟，也不赌了。现在在那边的纺织厂做学徒，还念叨着等局势稳了，要我过去跟他一起开家小工厂，兄弟俩合力拼一番事业。”他抬眼看向曼茵，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两秒，又飞快移开，像是怕泄露什么情绪，“你是为田中查账、赵峰盯梢的事来的吧？陈峥在商会不方便明着跟我递话，你有什么需求，尽管说——只要不碰梅机关的敏感区，我都能办。”“我想请表哥帮着留意商会的动静，”曼茵轻声道，指尖轻轻着杯沿，“要是田中再问起陈峥的军需生意，或者让你查洋行的账目，你能不能……”“能不能继续帮他瞒着，就说‘洋行最近在清库存，没接新的军需订单’？”詹家栋接过话头，指尖在口袋里悄悄攥紧了，“我早就想好了——不管陈峥在做什么，当年他救过家强的命，我欠过他的人情，就不会看着他栽在田中手里。再说，一旦陈峥出事，梅机关定会让我这个‘副会长’背锅，说我监管不力。我帮他，也是在帮我自己。”他没说的是，护着陈峥，也是在护着曼茵——他这辈子没什么牵挂，只盼着曼茵能平安。曼茵刚要道谢，詹家栋突然起身，走到衣架旁拿起她的手包，像是要帮她整理包上的褶皱，指尖却飞快地往包侧的夹层里塞了张折叠的小纸条，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贴在她耳边：“田中最近常去丽都饭店，每次都跟一个穿短打的男人见面——我的人去查了，那男人是赵峰的手下，上次商会散会，我还看见他们在饭店后门偷偷说话，像是在合计什么。你跟陈峥出门，尽量绕开那边，尤其是晚上。”曼茵指尖顿了顿，瞬间明白这张纸条的分量——赵峰和田中私下接触，分明是想借着“军需生意”给陈峥下套，詹家栋连这种细节都留意到，显然早就替他们上了心。“表哥，谢谢你。”曼茵的声音里多了丝动容。詹家栋却摆了摆手，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商会通行证递给她：“这个你拿着，租界的巡捕房认商会的章，你要是替陈峥去商会送文件，遇到盘查亮出来，能少些麻烦。”他看着曼茵把通行证放进手包，又补了句，“下次商会开会，要是田中当场刁难陈峥，让他提‘军需物资需商会盖章备案’——我会以‘商户资质未齐’为由拖着，帮他争取时间，也能让田中暂时没理由动手。”曼茵走出公寓时，晚风带着点凉意，她摸到手包夹层里的小纸条，指尖能感受到纸页的薄——那上面没写别的，只记着田中去丽都饭店的时间和赵峰手下的穿着，连“小心”两个字都没敢写，却藏着詹家栋最周全的守护。回到家，曼茵把纸条递给陈峥，又细细说了詹家栋的安排。陈峥展开纸条，看着上面工整的字迹，眼底多了丝了然：“有他在商会盯着，田中那边的动静，我们能早一步知道。下次商会开会，正好可以借着‘军需备案’的由头，探探田中和赵峰的底——他们想设套，咱们未必不能将计就计。”曼茵坐在他身边，指尖轻轻碰了碰纸条上的“丽都饭店”：“家栋表哥从来都是这样，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却总把该做的事都做在前面。他知道你在商会的行动，却没多问一句，只默默帮我们挡麻烦，这份心意，太难得。”陈峥转头看向她，眼底带着浅淡的笑意：“那我们更得护好他——要是他因为帮我们被梅机关盯上，不仅辜负了这份人情，家强在香港也会不安心。接下来，就等着看赵峰和田中，会不会因为‘军需’的事，先露出马脚。”窗外的夜色渐深，发报机的指示灯偶尔闪一下，微弱的光映在两人脸上，也映在那张薄薄的纸条上，像是在为这场藏在商会暗线里的守护，添了点温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