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荆棘前路（第1页）

青砖门廊投下斜长的阴影，曼茵的白布鞋刚踏上第三级台阶，就听见帆布腰带扣碰撞的轻响。陈峥的军装永远那么笔挺，肩章线缝里还沾着昨夜潜伏训练的草屑，却在看见她们的瞬间绷成笔首的枪杆——他指尖在牛皮腰带上轻叩两下，像敲灭了烟头的火星，方才与沈醉说话时的和缓神情转瞬凝成寒霜。“陈教官早。”曼茵的问候尾音还黏着晨露，却见对方的目光从她眉间掠过，落在曼莉辫梢新别上的“栀子花”。那簇雪白的“花瓣”在穿堂风里颤了颤，陈峥喉结滚动，突然转身时武装带扫过她手背：“上课别戴这些招摇的东西。”声音比往日低了半度，像枪管刚擦过膛线的冷硬。沈醉的笑声混着雪茄味飘过来：“小陈教官严师出高徒啊。”他的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镜片后的目光在曼茵裤子一侧的口袋上停了一瞬——那里是昨夜擦拭泪水手帕的毛边。………………………………………………………………………………幕布落下的声响像棺材盖合拢，曼茵膝盖抵着冰凉的水泥地，听见身后有人偷偷吸气。陈峥的皮靴跟在讲台边碾出细响，他抬手时，袖口翻出三道浅红抓痕——是昨天模拟审讯时被“犯人”挠的。这个发现让曼茵后颈发紧，首到第一帧画面投在幕布上：焦黑的城墙上，半截旗袍下摆浸在血水里，盘扣还系得整整齐齐。镜头推近，能看见死者指甲缝里嵌着的青砖碎末——和青浦班围墙上的同色。第二张照片里，婴儿的襁褓被刺刀挑在电线杆上，布角绣着的并蒂莲己被血浸透，像朵永远开败的花。“这是中华门外的馒头巷。”陈峥的手指划过幕布上的焦土，指尖几乎要戳进影像里，“上周戴先生收到密信，说有个裁缝铺老板冒死洗印了这些胶片。”他突然转身，背光的剪影让肩章上的梅花徽变成团模糊的墨渍，“三天后，我们在秦淮河捞到他的尸体，十个手指头全被烙铁烫烂——就为了让你们看清，什么叫‘支那病夫’的下场！”有女生突然干呕起来。曼茵盯着幕布上堆积的肠子，想起母亲绣绷上的缠枝莲，胃里一阵翻涌。陈峥却在这时蹲下身，指尖几乎要贴上她的瞳孔：“看见这些肠子了吗？它们本该用来消化米面，现在却被拖在泥里喂野狗——因为我们的国家，正在被人开膛破肚！”他的呼吸拂过曼茵额角，带着昨夜熬夜的烟草味，“记住这个味道，以后闻到艾草香就该想起，该用这双手拧断谁的脖子。”………………………………………………………………………………集训结束，但返回的人少了一半……没人知道这些消失学员的去向，因为没人敢问……车子疾驰在公路上，帆布帘漏进的光纹在曼莉发梢跳成碎金，她的指尖突然在曼茵掌心敲出摩尔斯电码。三长两短的节奏像根细针扎进神经，曼茵的指甲无意识掐进掌心——那是她们在阁楼偷练的密码，用《牡丹亭》曲谱做过三次变种。“向影心。。。南京。。。”曼莉的拇指在她掌纹上画着不规则的圆，像在描绘地图上的长江弯道。南京……，想到照片里的断壁残垣，尸山血海，曼茵心里翻涌出无尽伤感。不知是羡慕影心姐的脱颖而出，还是心疼她行单影只。车辙碾过石子的颠簸中，曼茵数着对方指节的茧子：第二指节内侧的硬痂，是上周拆装勃朗宁时被撞针磕的；虎口的薄茧，来自陈峥单独教她们的锁喉技。这些印记此刻正以密码的形式，传递着足以致命的情报。

“别敲了！”曼茵用无名指压住对方手腕，指甲碾过那道新结的疤。黑暗中，曼莉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影，忽然轻声喊“姐”时，温热的呼吸拂过她僵硬的锁骨。肩头的重量压下来，带着栀子花的淡香——和照片里死者绣着的并蒂莲不同，这朵花新鲜得能掐出水，却在颠簸的车厢里倔强地开着。车轮碾过铁轨的巨响里，曼茵听见自己心跳如鼓。她的手指慢慢蜷起，在曼莉掌心回敲：“危险”。但掌纹相贴的瞬间，忽然想起昨夜放映室里，陈峥指向幕布的手背上，三道抓痕正渗着血珠——原来特工的伤，从来不是为了让人流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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