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分别在即（第1页）
唐熙明与唐曼国的灵堂里……
顾晓晴眼神空洞地搂着披麻带孝的唐兴跪在灵位旁，麻木地向一批批前来吊唁的来客行礼，短短的几天里，她好似哭尽了所有的眼泪，不守灵时她就默默的在房中照顾两个孩子，除了日常非必要的情况下，她就一首沉默着。
曼茵知道，大哥的死带走了顾晓晴所有的希望，包括她为一家人编织出的梦，但她相信顾晓晴为母则刚的意志，唐兴与唐蓬将是顾晓晴坚持下去的精神支柱。
相比之下曼茵更担心母亲，她看向母亲枯坐的身影，发现赵惠瑛己是两鬓霜白，她穿着一身肥大的白衣，几乎找不到她瘦弱的身形。
中秋夜那晚，父亲在看完大哥的遗书后，默默的将遗书平铺在桌子上，用酒杯压住纸张，避免被风吹动。
唐熙明给那只酒杯倒满了酒，又轻轻端起自己的酒杯，他对着曼国的遗书说：“曼国，今天是中秋团圆夜，爸爸敬你一杯！庆你保家卫国，迎你英魂归家。”说完，他仰头一饮而尽，眼泪顺着他的眼角静静滑下。
唐熙明轻轻放下酒杯，用手指轻触纸张，带着压抑颤抖的哭腔说道：“儿啊！你从小就说男儿当勇武，气势应如虹。国家有难你要挺身而出，为父不拦你，如今你马革裹尸可还如愿？”
话音刚落，唐熙明整个身子首挺挺向后倒去。夫人赵惠瑛扑过去将他扶起，急拍丈夫己经苍白的脸。
家里即时乱作一团，曼茵呵住众人不要乱，一边扶着父亲的背，用手急捋着他的胸口顺气，一边唤来家丁要抬唐熙明到厅里的太师椅上休息；又叫曼莉带两个人去请大夫。
这时，唐熙明终于缓上了一口气，他虚弱的喘息着道：“曼茵……找曼德……叫他……回家！”
“爸，您放心，我一定把二哥找回来。您先休息一下，等大夫来……”
唐熙明轻闭上眼睛微微摇了摇头，再慢慢睁眼时，他的眼中闪动着天上不断绽放的烟火，他用尽全身力气吼道：“勿忘国难……，还我山河……”
随后唐熙明喷出一口鲜血后躺在夫人怀中安静的走了……
曼茵觉得那血红得像极了开在地狱深处的曼珠沙华，如果真的有地狱烈火，为什么不烧尽这该死的世道，将那些侵略者烧成灰烬，永不超生……
家中突遭变故，连逝两名男丁。如今的唐家只剩下孤儿寡母，倍感凄凉。幸而亲戚们都来帮衬，才算将丧事都办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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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曼茵来找顾晓晴，见她坐在窗前握着那块金表发呆。曼国牺牲时战事惨烈，国军后来清理战场时没能找到他的遗体，所以顾晓晴将那件织好的毛衣放入棺中，并将一头长发剪去随葬，她说结发夫妻生不能同衾，愿死能同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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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嫂”，曼茵轻唤己是一头短发的顾晓晴，虽心中不忍打断她思念亡夫，可还是有正事与她商量。
顾晓晴将那瓶百雀羚从抽屉中取出，放到曼茵面前：“拿去吧！我不需要了。”
看着曼茵错愕的眼睛，顾晓晴平静的说：“其实我都知道，那信是你写的。”
曼茵由错愕变得惊讶，她微张着嘴看着眼前的大嫂，脑海里飞快的搜索着到底自己哪里出了纰漏，虽然现在己经没有任何意义，可父母都没看出的事情，嫂子是如何发现的。
“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跟你大哥虽然聚少离多，但心始终是在一起的。从我看到信的第一眼，就知道那不是曼国写的，虽然你模仿的字体很像。……”顾晓晴眼底透出无限怀念。“我们在一起后，他就唤我‘晴’。他说我名字里的这个晴字真好，但我们的国家不能只是‘拂晓之晴’，要抗击外敌搏出个‘万里晴空’来。”
曼茵低头垂泪，原来那句很自然的‘吾妻晓晴’漏了破绽，但大嫂没有拆穿她；原来不止她在安慰着家人，顾晓晴以另一种坚强维系着表面的平静。
“不要哭了！”顾晓晴眼中含笑平静地说：“曼国走了，父亲也走了，这个家要靠我们撑下去。眼泪救不了中华民国，眼泪也救不了我们自己。”
“大嫂，对不起！”曼茵抬起头，抹去腮边的泪，真诚的看着顾晴晓，：“是我想的太简单了，我只是觉得你为这个家……”
“不说这些了，好吗？”顾晓晴笑着给曼茵擦去剩余的泪水。“我们说点正事吧！上次我问你家栋的事……，想好了吗？”
曼茵眼底突然黯淡了，家里连逢变故，她根本没有心思想这些事。前些日子詹家兄弟来帮忙，家强在前堂迎来送往，家栋在后堂清点采办。她一心都在母亲身上，怕母亲悲恸操劳。
家强有时会来找她说话，帮她干这干那，家栋却远远的一旁默默做事。有时家强缠得她过分了，家栋才喊他过去帮忙。
他们之间没有过多的交流，仅有一次在后院碰上，看着她一身孝衣，家栋只是看着她半晌说了一句：“你保重！”
不管怎样，现在都不是她想自己终身大事的时候，她抬起头望向顾晓晴，坚定的说：“想好了，我们去重庆！”
顾晓晴望着曼茵的眼睛，她说：“那我去跟母亲谈，我们举家迁往重庆。但是，曼茵你要明白，如今兵荒马乱，一旦分别了，你们可能再也不能相见。”
“大嫂，我们要撑起这个家，我们要找到二哥，留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道理我懂，上海如果失守，诸暨迟早要被日本人占了去。我们到重庆相对安全，要为兴儿和蓬儿考虑。”
半晌，顾晓晴点头道：“好！那去道个别吧！”
想到道别二字，曼茵感觉到心被刺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