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夫子赞赏了解朝堂的契机(第1页)
齐云深走在回廊上,月光洒在青砖地面,脚步声很轻。几个学子说要再讨论沙盘的事,先走了。他没跟上去,站在月台前停下,把竹箱放在石栏边,打开翻了翻里面的讲义。纸页有些乱,他一张张理好,顺手用镇纸压住。
风有点凉,袖口磨损的地方被吹得翻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没去管。
身后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是个老仆,提着灯笼,走到他面前行了个礼:“齐先生,明伦堂侧室有请。几位夫子留话,想与您夜叙经义。”
齐云深抬头:“现在?”
老仆点头:“说是等您送别同窗后便去,不必拘礼,但衣冠需整。”
齐云深合上箱子,从怀里摸出一块布巾,擦了擦手。又把外衫拉首,扣好领扣,提起竹箱跟着老仆走。
路上没说话。穿过两道门,到了明伦堂东侧的小院。屋内灯亮着,门开着一条缝,能看见里面坐了好几位穿儒袍的老者。主位那位须发皆白,手里拿着一卷书,正和旁边人低声说话。
老仆在门口通报了一声,屋里声音停了。那白发夫子抬眼看来,招了招手:“子深来了?进来坐,别站着。”
齐云深走进去,行了一礼,把竹箱放在脚边,在下首空位坐下。屋里一共五位夫子,年纪都在五十往上,有的他见过,是书院讲经的主讲,有的面生,应该是不常露面的隐修先生。
“刚才听学生说,你讲‘雨量累加’那一段,用了心跳计时?”白发夫子开口,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楚。
“是。”齐云深答,“人在固定距离跑动,呼吸和心跳节奏稳定,可作参照。练熟了,误差很小。”
“荒年测水,器械难寻,这法子倒是实在。”坐在左边的一位瘦高夫子接话,“我看过你殿试策论的抄本,里面提到‘三验法’,是不是就是这个思路?”
“正是。”齐云深点头,“第一验地形,第二验流速,第三验淤积。三者合参,才能定治法。”
“好!”白发夫子突然拍了下桌子,“不是光会背书的。现在很多举子,文章写得花团锦簇,真问起实务,一句答不上来。你这路子,像当年王荆公。”
旁边有人笑:“王安石变法搞砸了,可人家确实懂钱粮水利。”
“懂和做是两回事。”另一位夫子慢悠悠说,“就像现在的六部,谁不懂河工?可每年汛期照样决堤。问题不在技术,在人。”
屋里安静了一下。
齐云深没接话,只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子深啊。”白发夫子转向他,“你知道今年甲等上卷第二,为什么是你?”
“因为文章写得好?”齐云深笑了笑。
“不止。”对方摇头,“是因为你的文章里有东西。别的考生写‘治国平天下’,全是套话。你写的,是具体怎么干。司农寺的人看了,说可以首接拿去当施工章程。”
“那他们用就是了。”齐云深说。
“用不了。”瘦高夫子叹气,“文章再好,没人推,进不了内阁案头。裴首辅那边,对这类‘实策’向来不喜。觉得太激进,扰了规矩。”
“所以你的卷子差点被压下去。”白发夫子补充,“要不是都察院有人说话,连甲等都进不了。”
齐云深心里一动。
之前他以为自己被针对,是因为得罪了权贵。现在听来,更像是整个体系在排斥他这种人。
“那……什么样的文章才能被看重?”他问。
“要看写给谁看。”一位戴眼镜的夫子说,“如果主考官是清流,就得多引圣贤语录;如果是实务派,就得列数据、画图示;要是首辅亲自审卷——”他顿了顿,“那就得写他想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