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莽伺隙(第2页)
心腹从怀里掏出一只钱袋,在手心里扒拉开来数了数只剩几个铜板,于是冷笑一声甩到跑腿怀里:“瞅你那穷酸样,拿着这几个铜板去医馆里请个大夫看看病吧,一副衰样!没事儿就快滚吧!”
跑腿拿了铜板之后没敢反驳,强撑起身来,扛起货点头哈腰就走了。
走到僻静处,那跑腿拿出钱袋把铜板倒出来胡乱掖在腰间,将整个钱袋子翻了个个儿看了一眼——上面似乎画着什么标记,但他没细看,只溜一眼就赶紧藏进怀里,留心了一下周围没人之后就离开了,连之前抗的货都没拿就走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就从拐角蹿出一个蓬头垢面、面黄肌瘦,不知多大年级的人飞快跑过来拆开他遗落的货物,谁知里面只填着些干草、破布。他将那堆东西理吧理吧,竟然还能看出个冬衣的模样。
这乞丐瞬间高兴起来,赶紧把它藏住,谨慎地探出脑袋左右看了看,再没发现任何一个潜在的威胁,于是便小心翼翼的把那些干草从冬衣的破洞里塞进去,再把冬衣团个严实塞进自己身上那许多块破抹布叠成的衣服底下,弯下腰抱住它,用飞快而敏捷的步伐小心溜着墙走——
他要找个地方藏起来等到出城门放行的时候把这些东西跟其他的宝贝一起带走,他老娘能挨过今晚的冬夜了。
乞丐很高兴,走得更快了,姿势越发滑稽,如若在闹市之上一定引人注目——不过这些窄巷阴沟,没多少人会在意的。
但是李星月看到了,她脸上的笑容一下淡了下去,放下手里那只通体漆黑的卧狼镇纸。
但是就算李星月看到了又能怎样?她也根本无计可施。这世上根本不存在独自一人便可改换日月之人。李煊做不到,李星月也做不到。
“怎么?这个不买了吗?”杨武困惑地拿起那只镇纸,“你刚刚不还说别人都把用白色雕狼,就它特别,所以要买回去送给账房先生吗?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又不喜欢啦?”
周围人潮汹涌,杨武为了跟她不被人流挤散,一直紧紧地挨在她的左手边。他俯身拾起镇纸的时候,束在脑后的长发垂落脸侧,炽烈的阳光一打,透出澄澄的光。他转过脸来,想要再问她一嘴什么,可是一碰上李星月那专注的目光,耳后根一下就红了。他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看、看我干嘛?”
没关系——李星月想——反正她也没多大的志向,她能护好眼前的亲朋好友就行了。
治世、乱世不都是这么过的?只有自己身边看得见摸得着的,才是真世界啊……
为了更好看清饰品而把帷帐掀开两角搭在斗笠上露出脸来的李星月展眉笑起来:“嗯——觉得小武哥哥长得也蛮不赖的嘛,多看两眼~”
“你!”杨武这下彻底红个通透,他情不自禁地抬起胳膊想要遮住自己的脸,目瞪口呆地看着李星月,“你……”
稍等稍等,李星月应该不是那个意思——杨武的脑袋里疯狂拉响警报,拼命回忆起李星月之前种种不靠谱的行为——她从小就一口一个“可爱”“喜欢”“爱”的,愣都不打一下,虽然随着他们日渐长大之后,她似乎有了点儿男女之别的意识,但是她照样天天对着长得漂亮的男人目不转睛、见着长得好看的女人就击节称赏,所以她随口对外貌的夸赞不值什么、不值什么……
杨武这边心里正天人交战着呢,却见李星月说完话,眼神就顺着他一路落到了摊子上,顿时眼前一亮,没事人儿一样绕到他另一边捡起一把装饰花哨的小匕首,拔出鞘来比划了两下,惊喜道:“咦?这个不错,给安安买回去,好歹还能防点身。”
“……”果然又只是随口说说……杨武郁闷地放下手臂,心里有些伤心、又有些开心,垂头耷脑的,手上放下镇纸后又拿起刚才就一直青眼有加的菊花簪,无意识地把玩着。
李星月见他没有搭理自己,不由抬起头来看向杨武:“怎么了,小武哥哥?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杨武神情怪怪的,拿着一只木做的菊花簪子轻轻摩挲。他抿了抿嘴唇,语气也怪怪的:“只,只算得上‘不赖’吗?”
气氛也有点儿怪怪的。
李星月被他看得心里也有些怪怪的:“什么?”
杨武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去看手里的那只簪子,状似无意地问:“唔……长得……我长得,长得还不赖吗?”
李星月也莫名其妙跟着紧张了一瞬:“怎,怎么了?”
她看着杨武手里的簪子,想起来李煊说的那些关于杨武这个年纪免不了会想要开始考虑心上人的这件事,心忽悠地一跳,眨巴眨巴眼睛,慢半拍地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