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一十四章 道本无情（第2页）

她记得那一晚。她不信鬼神，却亲眼看见灯焰跳动三下，仿佛回应某种召唤。

“那是听风令的共鸣。”他说，“你的血，你的魂，天生与‘记住’这件事相连。你不是偶然遇见我，你是注定要走这条路的人。”

风起，吹干两人湿透的衣衫。远处山峦起伏，雾气缭绕，宛如仙境。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并未停下脚步。南方瘴疠之地尚有数座“净心殿”分坛，依附忘忧城体制，继续抽取百姓记忆炼制忆髓。他们一路南下，逐个摧毁这些邪庙，释放被困灵魂。每破一殿，便立一块无名碑，刻上一句简短铭文：

>**“你曾痛过，故你活过。”**

然而，随着行动深入，异象频生。

某夜宿于荒村，陈小满梦见自己站在一座巨大铜镜前。镜中映出的并非他本人，而是一个身穿黑袍、面容模糊的身影。那人缓缓抬手，指向他自己??镜外的陈小满。

下一瞬，梦境突变。他置身火海，四周是燃烧的庙宇，梁柱崩塌，惨叫四起。一群身披玄甲的武士正屠杀僧侣，为首的男子手持一面古镜，冷冷道：“听风一门，妄图以记忆逆天改命，罪不容赦。今日焚其宗祠，毁其钟鼎，断其传承！”

他拼命想看清那男子的脸，却被浓烟呛醒。

冷汗涔涔。

他起身查看《听风真经》，却发现原本空白的扉页上，悄然浮现几行墨字：

>**“昔有七子守钟，各执一环。六子惧劫，自碎其魂，唯余一人独承归墟。此人非师非徒，乃钟之所择，名曰‘守烬者’。其命悖理，其存在违天，故史无所载，世无所知。然每当天道失衡，记忆沦丧，其影必现。”**

陈小满呼吸凝滞。

守烬者……是他？

他翻遍全书，再无更多记载。唯有最后一页多出一幅简图：一口倒悬之钟，下方站着一人，手中提灯，背上负棺。

三日后，他们抵达南境最深处的一片毒沼。据逃出的村民说，此处藏着“净世尊者”的真正根基??一座名为“忆冢”的地下陵宫，埋葬着历代被抽取记忆者的遗体，其头颅皆被剖开，脑髓制成忆髓原液。

沼泽弥漫着腐甜气息，水面浮着粉红色泡沫，触之即溃，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二人穿行其间，靠断笛驱散毒雾，终于在一处枯树根下发现入口。

石门刻着诡异符文，形似眼睛闭合。陈小满以听风令触之，门应声开启。

内里幽深如井，阶梯盘旋向下。墙壁镶嵌无数水晶，每一颗中都封存着一张人脸??表情各异，有笑有泪，有惊恐有安详，却全都睁着眼，瞳孔空洞。

“他们在看我们。”阿元低语。

“不。”陈小满声音发紧，“他们在等我们。”

深入百丈后，豁然开朗。一座巨大陵墓展现在眼前，中央矗立九根石柱，柱上缠绕银丝，连接至穹顶一颗硕大水晶球。球体内流转着万千光影，仿佛容纳了千万人的毕生记忆。

而在墓室正中，摆放着一口青铜棺。

棺盖半启，里面躺着一具干尸，双手交叠于胸，手中握着一面破碎的铜镜??正是当初被陈小满砸毁的那一面。

“不可能……”阿元倒退一步，“尊者已死，这具尸体怎会在此？”

陈小满却已走上前，盯着那张枯槁面容。尽管皮肉萎缩，但他认出来了。

这不是净世尊者。

这是他自己。

一样的眉骨，一样的鼻梁，甚至连左耳后那颗小痣都分毫不差。唯一的区别是，这具尸体穿着听风门最古老的祭司长袍，胸前绣着归墟钟图腾，袖口绣着“守烬”二字。

他颤抖着伸手触碰棺木，刹那间，识海轰鸣！

归墟钟影剧烈震荡，无数画面涌入脑海：

-他看见自己焚烧宗祠，亲手砸碎祖师牌位；

-他看见自己割断同门喉咙，只为夺取最后一枚听风令环；

-他看见自己站在断念塔顶，饮下亿万人的记忆，双目泛金，口中诵念《忘情诀》终极篇章；

-最后，他看见自己躺进这口棺材，低声说：“这一次，我要做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