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以退为进(第2页)
她转头看向教师:“刘瑾殿下已在黔中设了三十个流动学堂点,还调拨了一批防水油布和炭笔。他说,只要有一个孩子在等课,就不能停下。”
教师微微一笑:“他倒是比我当年还狠得下心。”
“可不是?”柳青禾叹道,“听说他前些日子为了查一所失学村的情况,扮成挑夫混进了豪族庄园,差点被当成奸细打死。要不是随行太医及时亮出铜牌,命都没了。”
两人相视而笑。
这时,门外又响起一阵喧闹。几个村民抬着一块石板进来,上面刻着几个粗拙的大字:“辰阳初等书院?立碑记”。领头的汉子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大声道:“咱们商量好了!这碑不能空着,得写点实在话!”
教师上前细看,只见碑文并非官方套语,而是用最朴素的方言写成:
>“此地原无学,孩童逐羊牧猪。自癸卯年起,外师至,授以文字、医药、耕法。三年间,识字者七十二人,通算术者十九,能写家书者十一。更有黄氏女,自学成医,救邻村疫病六十三人。今立此碑,非为颂圣,只为提醒后人:知识非贵人独有,乃天下共器。凡阻学者,天理不容。”
落款是全村五十八户家长联名。
教师看着看着,喉头一哽,竟说不出话来。
柳青禾轻声道:“这才是真正的宪纲落地的声音。”
当天傍晚,雨停云散,晚霞染红半边天。村民们自发聚在学堂前的空地上,点燃篝火。孩子们轮流上台,背诵《归心辞》选段。一位盲童坐在角落,拉着胡琴伴奏,曲调苍凉又温柔。
忽然,一道身影出现在山坡上。是个穿粗布衣的青年,肩扛竹箱,步履稳健。他默默走近,在人群外静静聆听。直到一个小女孩背到“一人举火,万灯响应”时声音颤抖,他才走上前,低声接了一句:“我不畏暗,因我心中已有光。”
全场寂静。
教师猛地抬头,认出了他??正是当年从潮音洞启程南下的陈阿满的学生!
“你……回来了?”教师颤声问。
青年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本泛黄的手稿,封面写着《西南行纪续编》。“我走了十二年,走过七十二峒寨,建了十八条山渠,教出八百六十一名学生。去年冬天,我在滇南最后一座山寨种下学堂种子,回来的路上,听说辰阳重建了书院……我就想着,该回来看看。”
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墙上那个巨大的“人”字上,久久不动。
“原来,真的有人一直在守着这条路。”
教师迎上去,握住他的手:“你不只是回来,你是把火种带回来了。”
那一夜,他们彻夜长谈。青年讲述沿途见闻:某峒母系部落因学会记账而推翻男权长老;某沙漠绿洲因引入水利计算法,三年内粮食翻倍;更有西域商队沿途设立“驿学”,专供旅人子女夜间读书,被称为“星途书院”。
“最远的一处,已到了波斯边境。”他说,“那里有个小女孩,每天骑骆驼来回四十里求学。她告诉我,她要把《归心辞》翻译成她的语言,让所有被当作货物买卖的女孩都知道??她们也可以选择命运。”
教师听得热泪盈眶。
第二天清晨,青年没有留下名字,悄然离去。只在讲台上留下那只竹箱,里面装满了各地学生写来的信笺、手绘地图、自编教材,以及一枚磨得发亮的铜牌??上面刻着三个字:“我也做了”。
数日后,这份资料被送往长安,呈于御前。
刘珩已卧病多日,须发尽白,气息微弱。但当他看到那枚铜牌时,竟挣扎着坐起身,颤抖的手抚过那三个字,喃喃道:“好……好啊……他们都记得。”
李承安含泪跪在一旁:“陛下,要不要召他入京?让他亲眼看看您的样子?”
刘珩摇头:“不必。他看得见的。他走的每一步,我都看得见。”
他望向窗外,春阳正好,庭院中新栽的桃树抽出嫩芽。几名小太监正在练习写字,一笔一划,认真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