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病(第1页)
苏满砚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药草香,感官渐渐舒展。可最分明的,还是胸腔里那颗心怦怦直跳的震感。
拥抱她的人正笨拙地安慰着,双手在她脊背上先是轻拍,带着几分生涩,后来才慢慢化作轻抚。
隔着薄薄的衣物,那宽阔手掌传来的体温,一点点渗进她这具在寒冬里几乎要冻僵的躯壳。
她本就是个在鬼门关前徘徊的将死之人。
这拥抱里没有半分情爱,不过是两个孤单太久的灵魂,在彼此身上汲取一丝暖意,算是这冷宫里难得的慰藉。
苏满砚先是抽噎,扑进他怀里时忽然就嚎啕起来,直到后来哭声才渐渐低下去。
泪水濡湿了他的衣襟,黏糊糊的一大片。他身上只着一件单衣,被泪水浸得透了,隐约能瞧见底下的皮肉颜色。
缓过些神来,苏满砚才觉出不妥。自己这样赖在他怀里,可他分明是刚从昏迷中醒来的病人,反倒要反过来迁就她,脸上不由得泛起热意。
她轻轻抵了抵萧凛的肩膀,示意他松开。
眼尾的肿胀带着酸涩,不用看也知道,定是肿得像对核桃。
悄悄抬眼偷瞄,见他脸上并无半分嘲弄,眼底反倒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疼惜,苏满砚喉咙一紧,低声道:“抱歉。”
吸了吸鼻子,又补了句。抱歉自己的无能为力,也抱歉自己失了态。
她垂着头,眼风斜斜瞥向一旁,不敢再看他,只盯着床尾那雕花纹路。可眼泪偏不争气,又在眼眶里打着转,眼看着就要落下来。
脸颊上传来水珠滴落的触感,轻轻的。接着是泪水划过皮肤,留下水渍即将干涸时微的紧绷感。
当下一滴泪再次落下,在它尚未干涸之前。
苏满砚感受到一只宽厚的手掌捧住了她的脸,温热的指腹轻轻拂去了那滴泪水。
“阿砚,不要哭。”
萧凛又说了一遍,他今日好像只会说这句话。
听到她那番话时,他是震惊的。不懂她为何突然情绪崩溃,更没料到她早已将两人的性命缠在了一处。
是啊,本就是缠在一处的。他们在这冷宫里查天家的秘辛,与整个天家为敌,他若死了,阿砚又怎能独活?
第一反应是心疼。看她哭得那样肝肠寸断,他又开始犹豫,当初拉她入局,是不是从根上就错了。
等她哭声渐歇,他才后知后觉地疑惑,她究竟在怕什么。是瞧见他昏迷不醒?还是查到了幕后黑手的踪迹?
萧凛不敢问,瞧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怕一句话说错,又惹得她掉泪。
可他这沉默,反倒让苏满砚心里更慌。小脑袋垂得更低,眼泪又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下来。
他赶紧伸手去擦,手忙脚乱地哄:“为何要道歉?阿砚,该说谢的是我,是我对不住你。”
这话反倒让苏满砚更难过,她憋着嘴摇头,把自己破解中毒的事说了,将他昨日昏迷的缘由细细讲了一遍。
“你的毒很快就能解,药喝下去就好。”
萧凛脸上一喜,没想到这棘手的毒竟能这么轻易解开。可转瞬又觉出不对,这般喜事,她为何反倒怕成这样?
苏满砚又说起玉佩与血絮花:“另外两种毒,一是来自你的玉佩,二是后院那株血絮花。”
“玉佩是你儿时从胡国宫中带来的,血絮花是你及冠后囚在这南国冷宫时就有的。萧凛,这事比我们想的要复杂得多。我们该从何处查起?难道胡国与南国都有人想害你?”
“这时间跨度也太广了。萧凛,这事太吓人了。我若是没给你做那个剑穗,岂不是……”
她说着自己的后怕,一想到他或许打小就活在豺狼环伺的境地,身上便一阵发冷。
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将满心忧虑都摊开在他面前。万事一旦脱了掌控,便只剩恐惧。
怎料萧凛脸上竟一派轻松。
“阿砚,我打小就在刀尖上过日子,不怕这些。”
他说得恳切。他懂她的顾虑,换作是他,瞧见有人能布下这么大的局,也难免心惊。可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日子,被困在冷宫也好,被人下毒也罢,似乎都是命中该有的劫难。
如今知道毒能解,心里反倒松快了些。即便晓得打小就有人算计自己,也只当是家常便饭。
只是那玉佩是母妃所赠,他实在不愿相信。但不管背后是谁,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