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新衙头的刀与粥(第2页)
白氏正小心翼翼地将熬得软烂的米粥盛入碗中,又撒上几粒碧绿的葱花。
一岁半的孟言卿坐在特制的高脚木凳上,小手扒着桌沿,眼巴巴地望着娘亲手里的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孟希鸿带着一身寒气与疲惫走了进来。
皂靴上沾着泥点,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凝重。
“捏捏!”孟言卿眼睛一亮,立刻伸出小手,含糊不清地喊着,小身子在凳子上扭动,想要扑过来。
白氏连忙放下粥碗,迎了上去,接过孟希鸿解下的佩刀和沾了寒露的外袍。
指尖触碰到他微凉的皮肤,感受到他眉宇间那抹化不开的沉重,白氏的心也跟着揪了一下。
“回来了?快坐下歇歇,粥刚熬好。”她柔声道,拉着孟希鸿在饭桌旁坐下,将温热的粥碗推到他面前。
孟希鸿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熬得恰到好处的米粥,又看了看对面眼巴巴瞅着自己、小嘴蠕动的儿子,再转头看向身边娘子温柔中带着担忧的眼眸。
衙堂上的杀伐决断、肩上的千斤重担、潜藏在暗处的致命威胁…所有的冰冷与沉重,仿佛都被这小小灶房里氤氲的热气与粥香悄然融化。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拿起勺子,舀起一勺粥,却没有立刻送入口中。他先吹了吹,然后极其自然地递到儿子嘴边。
“卿儿乖,张嘴。”
小家伙立刻“啊呜”一口含住勺子,小腮帮子鼓鼓囊囊地咀嚼着,大眼睛幸福地眯成了月牙儿。
看着儿子满足的小模样,孟希鸿紧绷的嘴角终于柔和下来,露出一丝疲惫却真实的笑容。
他这才给自己舀了一勺,温热的米粥滑入喉咙,带着粮食朴实的香甜,也带着娘子无声的关怀,瞬间抚平了孟希鸿的疲惫。
“衙门…事很多?”白氏轻声问,一边给儿子擦着嘴角的米粒,一边给孟希鸿夹了一筷子小菜。
“嗯。”孟希鸿点点头,咽下口中的粥,“刚接手,千头万绪。那凶徒…还没影。”
他没有说那些立威的铁血手段,也没有说卦象的凶险,只拣了最平实的话。
白氏沉默了一下,没有追问细节,只是将温好的药汤端过来:“孙郎中交代的,活络筋骨,祛瘀化滞的。趁热喝了吧。”她的目光落在他肩头那道被衣服掩盖的疤痕上,眼中满是心疼。
孟希鸿接过药碗,那苦涩的气味让他皱了皱眉,但在白氏温柔的注视下,还是一饮而尽。
药汤入腹,一股暖流缓缓扩散开来,似乎连肩胛深处的隐痛都缓解了几分。
“夫君,”白氏的声音更轻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知道你肩上担子重…我和卿儿帮不上忙…只求你…千万保重自己…”
自从孟希鸿上任,白氏看着身挑重担的丈夫,每日忧心不已。
孟希鸿放下药碗,伸手,宽厚温暖的手掌覆上白氏微凉的手背,轻轻握住。
他没有说什么豪言壮语,只是用指腹缓缓摩挲着她的皮肤,传递着无声的承诺与力量。
“放心。”他声音低沉,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为了你,为了卿儿还有我们即将出世的孩子,我也不会让自己有事。那凶徒…蹦?不了多久了。”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夜色,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这沉沉夜幕,锁定那潜藏的血腥煞气。
卦象提示“守株待兔”,他布下的网已然张开。
他需要耐心,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猎手,等待那致命一击的最佳时机。
灶房里,油灯昏黄的光晕温柔地笼罩着一家三口。
孟言卿吃饱喝足,趴在爹爹腿上,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白氏扶着腰便要收拾碗筷却被孟希鸿抢了去。他将儿子轻轻放在白氏怀中。
“我来吧夫人,你去看着卿儿,这些天辛苦了。别干这些粗活了先,等过两天俸禄一发我找两个人来帮衬着点。”
“他们哪有我做饭合你的口味?别花那钱了,等老二出生了,咱们的开销又要大些了。”
“是是是,夫人做的饭菜他们怎么能比得了,不过那也不能让夫人累着不是?钱的方面别担心,你的丈夫可是二流武者,到哪不能挣点外块。你就放心吧。”
夜,还很长。但孟家的灯火,温暖而坚定地亮着,仿佛在无声宣告:无论外面风雨如何飘摇,这里,永远是归途,是港湾,更是力量的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