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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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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亲人的离世,不是一场暴雨,而是一生的潮湿。

将最亲的子女送进火化炉的那一刻,应寒栀清晰地感知到,眼前这几位年迈长辈按下的何止是火化按钮,分明也是他们自己余生的停止键。

有人说:请节哀。

有人说:要保重身体。

有人说:他们要是还活着,也不希望看到你们这样难过。

有人说:日子还要过下去。

……

饶是应寒栀这样一个与死者素未谋面,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都难以自控地默默流了许多眼泪,更遑论这些失去至亲的老人。

应寒栀将自己埋在工作里,跑前跑后事无巨细地安排张罗、嘘寒问暖,她比以往更专注更卖力,为的是尽自己的一份心和分散压抑在心头的悲伤情绪。

陆一鸣以前似乎没有遇到过这种令他绷不住的场合,他本能地不想将情绪外露,但应寒栀还是好几次都发现了他湿润的眼眶和为了绷住表情极力克制的喉结和暴起的青筋,原来卷毛也有如此感性的一面。

唯有郁士文,像是一座庄重又肃穆的山,他没有一滴泪,你也无法轻易感知他的情绪。应寒栀观察下来,觉得他异常冷静和过于熟稔的背后透着股让她不喜欢和难以理解的漠然和麻木。应寒栀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她从他眼底里看到的那一丝转瞬即逝的悲悯和柔情是不是她的误读。

几次征询家属的意见后,他们一致表示不需要也不想参加什么仪式,只想尽快带着孩子回家入土为安。

大家理解他们的心情,也尊重他们的意思,不忍多做打扰,郁士文定调程序一切从简从速,仪式能免则免,孔子学院那边师生自主发起的悼念活动也没有硬性要求家属参加,只是通过图片或者视频把大家想要表达的哀思传递到位。

到当日晚间的时候,所有事情处理完毕,郁士文一行送家属们去机场回国。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这是几个家属第一次坐飞机,也是第一次出国,应寒栀心里清楚,这很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理论上,领保中心只是为他们提供最大的协助和便利,但是面对压根连智能手机都没有也不会用的老人,应寒栀只觉得自己能为他们做的太少。他们太通情达理了,通情达理得让人心疼,没有发泄胡闹,没有无理要求,甚至悲伤都是克制的……

“如果……回去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给我打电话。”应寒栀和他们告别,临过安检门的时候,将写着自己号码的卡片连同两个不起眼的信封迅速塞进他们的随身包裹里,她握着他们的手,缓缓放手,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保重,一定照顾好自己身体。”

语言在此刻是苍白的,情绪在彼此的目光和无言的动作中流动,一切尽在不言中。

十分钟后,伴随着机场广播中该次航班已顺利起飞的通知,应寒栀一行的工作也正式告一段落。

使馆的工作人员从车上送来应寒栀一行三人一早收拾好的行李箱,他们直接就在机场候机,坐最近的一次航班回国。

临近饭点,距离登机时间还长,郁士文主动提出大家在机场先吃个便饭。

其实大家都不怎么饿,可能是早上吃的多还没消耗完毕,也可能是情绪不佳影响了食欲。

郁士文看应寒栀就点了一碗皮蛋瘦肉粥,与她往常的饭量严重不符,不动声色提醒道:“人是铁饭是钢,不用考虑餐标,这一顿我来请客。”

应寒栀尴尬一笑:“我不太饿,谢谢郁主任。”

不太饿不是假话,但是想省钱也是真,就这一碗皮蛋瘦肉粥竟然折合人民币要五十块钱,机场果然是个宰你没商量的地方。

“你出个差,补贴挣不挣不知道,倒是先自己贴出去不少。”陆一鸣把自己面前的炸猪排递到应寒栀面前,也不避讳郁士文这个领导在,“这个油死了。你好像挺喜欢吃这种油炸的玩意儿,来,你吃。别浪费。”

“我顶多支出和补贴持平,觉悟跟你比起来,还是差了点。”应寒栀清楚得很,陆一鸣这趟,但凡遇到点麻烦事儿,能用钱解决的,他绝不含糊犹豫,也绝不给组织添麻烦,都是第一时间垫上。有钱是一回事,愿意花又是一回事。

“你差的不是觉悟,是钞票。”陆一鸣直白点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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