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残阳泣血薪火余温(第1页)
炽白焚灭的光芒消散,留下的是一片被彻底重塑的死寂焦土。
驪山深处的废墟谷地,中心是一个深达数十米、边缘流淌著暗红色熔岩的巨大焦坑,如同大地被剜去的狰狞伤口。坑壁琉璃化,反射著天空铅云缝隙中透下的、带著不祥紫黑色的天光。空气中瀰漫著刺鼻的臭氧味、辐射尘的金属腥气,以及…某种更深层次的、空间被强行撕裂后残留的、令人灵魂作呕的“虚无”气息。
李卫国半跪在焦坑边缘,玄黄屏障早已破碎。他剧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牵扯著体內如同碎裂瓷器般的剧痛。山钥本源在硬抗归墟之瞳后又强行抵御“燧石”爆发的余波,此刻光芒黯淡到了极致,识海中那刚刚圆满的山岳虚影布满了裂痕,仿佛隨时会崩解。金色的血液顺著嘴角和破裂的虎口滴落在焦黑的土地上,瞬间被高温蒸发,发出“嗤嗤”的轻响。
他抬起头,视线越过崩塌的山脊,望向渤海方向。那如同滴血疮疤的巨大空间漩涡,正疯狂地吞噬著周围的一切光线,粘稠污秽的黑暗能量如同溃烂的脓液,源源不断地从中喷涌而出,比之前更加浓郁、更加令人窒息。漩涡中心,那股带著极致创伤后狂怒的混乱意志,如同无形的风暴,席捲著整个天地,让铅云翻滚,让大地震颤。被“燧石”重创,却打开了更大的地狱之门!
绝望,冰冷而粘稠,比归墟的凝视更加沉重地扼住了所有人的咽喉。
“咳…咳咳…”身旁传来微弱的咳嗽声。
是娄晓娥。她倒在辐射尘覆盖的地面上,脸色灰败如纸,文气彻底枯竭,识海如同被冰锥刺穿般剧痛。她挣扎著抬起头,第一眼就看到了李卫国嘴角刺目的金血和那摇摇欲坠的身影。“卫国…”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沈微澜的情况稍好,但也只是相对而言。她左肩的伤口在之前的衝击下再次崩裂,鲜血染红了半个身体。她强撑著用合金匕首拄地,试图站起来,身体却晃了晃,最终只能单膝跪倒。她看著焦坑中心那彻底消失的半地下建筑,看著周围一片死寂的琉璃化焦土,看著远处山脊上同样倒伏不动的梟和禿鷲的身影,眼中充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麻木的悲愴。“归巢”…赵所长…“燧石”…都没了。最后的底牌,换来的是更大的灾难。
苏晚倒在稍远些的地方,七窍渗出的血痕已经乾涸结痂,如同淒艷的纹路。她手中的泽砖光芒微弱到了极点,传递来的四合院意念充满了哀鸣和濒临破碎的绝望。那株枯死的老槐树虚影,在泽砖微光中摇曳欲散。
唯一还有微弱生息的,是李卫国臂弯中昏迷的棒梗。他眉心那缕紫色雷炎心火,在经歷了归墟之瞳的绝对冻结和“燧火”焚灭的恐怖衝击后,並未完全熄灭,依旧如同风中残烛般,顽强地跳动著针尖大小的微光。这微光,是这片死寂焦土上,唯一一点带著温度的存在。
“棒梗…”娄晓娥挣扎著向孩子爬去,手指在滚烫的焦土上留下血痕。
就在这时!
“呃…嗬…”焦坑边缘,那片覆盖著厚厚辐射尘的区域,传来一声极其微弱、如同破旧风箱般的抽气声。
是那几名被李卫国拼死护下的科研人员!其中一个年轻的身影,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覆盖在口鼻处的辐射尘被吹开些许,露出了半张布满灼伤和水泡、却依旧年轻的惨白脸庞。他猛地吸了一口气,隨即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呛咳,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
“活…活著的!”沈微澜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她不顾伤痛,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
李卫国也强提一口气,挪动沉重的步伐靠近。
那名年轻的研究员咳出了大口的黑色血块,眼神涣散,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茫然。他的身体被强烈的辐射和“燧火”余波严重灼伤,生命之火如同残烛。
“坐標…『燧石…数据…”沈微澜抓住他唯一还算完好的手臂,声音急促而嘶哑,“赵所长最后…做了什么?!方舟核心…有没有备份?!”
年轻研究员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沈微澜脸上,嘴唇翕动著,发出微弱的气流声。沈微澜將耳朵几乎贴到他嘴边。
“…所…所长…强行…超载…核心…逆向…锚定…归墟…本源…”研究员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带著血沫,“…『燧石…不是…武器…是…钥匙…定位…钥匙…”
他猛地一阵剧烈抽搐,瞳孔开始放大,用尽最后的力气,手指艰难地指向自己胸口一个被烧得焦黑变形的金属铭牌。
“…芯…晶片…最后…脉衝…”声音戛然而止,年轻的头颅无力地歪向一边,生命气息彻底消散。
沈微澜颤抖著手,用力扯下那枚滚烫的金属铭牌。铭牌背面,一个微小的、几乎被高温熔毁的卡槽內,嵌著一枚指甲盖大小、布满焦痕的黑色晶片!
“钥匙…定位…”李卫国低沉的声音响起,带著一丝明悟的沙哑。他融合山钥后对世界本源的模糊感知,与这研究员临终的信息碎片瞬间串联!“『燧石不仅是焚灭武器…它更重要的功能…是逆向定位归墟意志的核心本源!赵所长在最后一刻,用超载的方舟核心和『燧石,將一道定位脉衝…打入了归墟深处!”
他看向渤海方向那疯狂喷涌污秽的巨大空间漩涡,眼中燃烧起一丝冰冷的火焰:“那撕开的裂口…是通道,是伤口…但也可能是…反攻的坐標!”
希望的火星,在绝对的绝望灰烬中,微弱地重新燃起!
“晶片!必须保住晶片!”沈微澜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死死攥住那枚滚烫的晶片。这是用整个“归巢”基地、用“燧石”、用无数生命换来的,唯一可能反击的钥匙!
“离开…这里…”李卫国声音沉重。辐射尘的侵蚀、污秽能量的缓慢渗透、以及归墟意志那无处不在的狂怒威压,都在加速消耗著他们仅存的生机。他看了一眼臂弯中棒梗眉心那缕微弱的雷炎,又看了看娄晓娥和苏晚濒临崩溃的状態。“需要…休整…和…力量。”
他艰难地调动起体內残存的一丝山岳之力,不再用於对抗,而是化作一股温厚柔和的牵引。脚下焦黑的土地微微震颤,几股相对“乾净”的土石被无形的力量拱起,如同几副简陋的石棺,將那名死去的年轻研究员以及另外两名早已没有声息的科研人员遗体覆盖、掩埋。这是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尊重。
接著,他走到梟和禿鷲倒下的地方。梟的胸口不再起伏,身体冰冷僵硬。禿鷲则仰面朝天,脸上凝固著药物消退后的疲惫和一丝不甘,绑著匕首的断腕依旧倔强地指向天空。李卫国沉默地为他们覆上焦土。
做完这一切,他背起依旧昏迷的棒梗,又將几乎无法行动的娄晓娥搀扶起来。沈微澜强撑著,將晶片小心地贴身藏好,扶起意识模糊的苏晚。
残阳如血,透过铅云的缝隙,將整片焦土废墟染上一层悽厉的暗红。五个伤痕累累、摇摇欲坠的身影,如同从地狱归来的残兵,互相搀扶著,踉蹌地走向废墟之外,走向未知的、更加黑暗的前路。
棒梗眉心那一点微弱的紫色雷炎心火,在残阳的映照下,如同风中最后的烛光,顽强地跳动著。
薪火未绝,余温尚存。
纵前路渊深,归墟之秘已露狰容。这枚以焚灭换来的“钥匙”,是点燃终焉战火,还是开启最后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