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路窄(第1页)
说来都是老黄历了,那时沈长策也不过刚束发的年纪。
那日,钱行不知在何处鬼混。沈长策去钱府寻他不得果,只好来大街上碰碰运气。
好巧不巧,迎面撞上一小公子。主仆二人似是在躲什么人,一路上慌慌张张的,逮着他就不松手了。
那小公子使劲儿拽住他,不知从何处掏出把匕首,匕首末环挂着半个龙纹玉玦,同他腰间那块竟是一对儿。
趁沈长策出神,那人手中刀锋抵上他的后腰,笑着威胁道:“大哥哥,我们要出城,奈何一直有仇家追杀,可否借你腰牌一用?”
“如若我不借呢?”沈长策偏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你又当如何?当街杀人?”
那小子笑笑,声音还有些稚气,说:“不至于,谢了。”
话落,人已消失得没影,连同沈长策腰间挂着的令牌,也不见了踪迹。
沈长策摸了摸空荡荡的腰带,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啐道:“艹!给小爷等着!”
这下老实了,钱行,钱行没找着,还被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顺走了腰牌!此事,钱行这厮得负全责!
好巧不巧,他刚抬头,就瞧见钱行这小子,被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们簇拥着走出来,“钱二爷慢走,下次再来!奴家等着您呐~”
“得嘞,得嘞!”钱行一脸幸福,笑着一一应下,“你们这些小没良心的,可别忘了小爷!”
那领头的妙龄女子打趣儿说:“奴家就是把这全燕京的公子哥儿都忘了,也舍不得忘了您呐!”
众人哄笑闹了一会儿,方才不舍散去。
钱行抬眸瞧见不远处冷脸杵着的沈长策,忙挂了笑脸儿跑来,“诶?哥!你怎么来啦?”
“……”
沈长策不语,接到人就往回走,一个字也不想同他多说。
“让我来猜猜,谁又惹我们小侯爷不高兴了?”钱行细细思索了一番,突的震惊道:“总不会是喝花酒没捎上你,不高兴了?当值无趣,莫非你也想来讨个漂亮的姑娘陪?”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沈长策气得发笑,“跟我去城门口一趟。”
钱行不解道:“去那儿做甚?你近日得了外派的差事不成?”
“没有。”沈长策沉了脸色,说:“刚一毛小子,盗了我的腰牌去。”
“你不带还手的?”钱行像是听到了什么新鲜事,直笑着打趣儿他,“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啊,你这样的霸王,还能叫别人占了便宜去?”
沈长策闻言,脸色又黑了几分。
是啊,他怎么就没想到追上去瞧瞧?当真是昏了头!
“走不走?”沈长策又问了一遍。
钱行瞧着他阴沉的脸色,忙收了笑,连连应道:“走走走,您的事儿,小的我哪儿敢耽搁。”
“你确定还能追上?”钱行边走边问,从古至今,哪儿有小偷还等着受害人来追的道理。
沈长策觑了他一眼,说:“不确定。”
不确定你追什么?当追媳妇儿呢?钱行不解,只是一味追随,谁让他的小侯爷在这燕京无依无靠的呢。
昔年其父沈忠战功显赫,官阶之上已无可再封。先帝恐其功高震主,赐了个闲散的世袭王爵。削势折翼,缴了他的权,扣其妻儿老小在京为质,调遣凉州戍边,无诏不得归。
沈长策七岁那年,凉州一战大捷,先帝大赦,特准其幼子长策离京与父团聚。
奈何天公不作美,积雪埋了道。
入冬一战,军中断了粮草,蒙古余孽趁夜突袭军营,沈忠不幸中箭,矢尖之毒无药可医。沈长策一行人抵达凉州之时,沈忠尸首已硬,尸斑攀满了额角,伤口溃烂生蛆。
沈长策令人将中军帐翻了个底朝天,除却几件单薄衣衫,再无长物。营里营外这帮畜生连死人的遗物也要敛了去分财,仅存数十封家书冷清清躺在书案上的匣子里。
烽火连数年,沈忠笔下千百封家书如石坠海,了无音讯……圣心难测,驿站的那些个贪官庸隶每每只道路况苦艰,难通书信,日子长了,沈忠便也不再传了。自此落笔皆入匣,满腹愁思皆落锁。
见京都来了人,那帮吃里扒外的狗东西领了赏钱,便草草将人下葬了。
沈忠下葬没几日,一夜大火倾覆。昔日风光无限的将军府被烧得连渣子都不剩。一宿的功夫,金尊玉贵的小世子成了没爹护、没娘爱的孤儿。
饶是平民百姓饭后扯起闲话家常,也忍不住唏嘘两声。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