赔你的糖（第1页）

时光悄无声息地流淌，如同霍染书房外那幅《月光海》画作里的银色潮汐，静谧而深邃。樱宁已经八岁，上了小学三年级。

小姑娘继承了两位母亲外貌上的所有优点，眉眼间已有霍染的清冷轮廓，笑起来时却又像极了宋嘉鱼，明媚得能驱散所有阴霾。性格上，她倒是奇妙地综合了两人——有霍染的沉静专注，也能如宋嘉鱼般活泼烂漫。在这个年纪，她已经开始有了自己的小世界和小秘密，但在妈妈和妈咪面前，依旧保持着最纯粹的依赖。

这天是周五，霍染难得准时下班，亲自去学校接樱宁。

她站在小学门口那群等候的家长中，显得格外鹤立鸡群。剪裁利落的深灰色大衣，衬得她身形挺拔，气质清冽。不少接孩子的祖辈或保姆认出她，目光中带着敬畏与些许好奇，但霍染只是平静地望着校门方向。

放学铃声响起，孩子们排着队，在老师的带领下有序走出。樱宁背着印有卡通图案的书包，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霍染，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两颗闪烁的小星星。她并没有像旁边几个小男孩那样大声呼喊、飞奔过去，而是等到老师示意解散后，才加快脚步走到霍染面前，小脸仰着，声音清脆却带着这个年纪少有的沉稳：“妈咪。”

霍染冷峻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她很自然地接过女儿略显沉重的书包，然后牵起她的小手：“回家了。”

“妈妈呢？”樱宁问，小手紧紧回握着霍染的手指。

“妈妈今天去参加一个艺术展开幕式，会晚点回来。”霍染解释，带着她走向停在不远处的车子，“今天在学校怎么样？”

坐进车里，系好安全带，樱宁才像是卸下了“小学生”的包袱，语气轻快了些：“挺好的！数学小测验得了满分哦！”她顿了顿，小手从口袋里神秘兮兮地掏出一个小东西，摊开掌心，“妈咪，你看！”

那是一颗包装朴素的草莓水果糖，透明的糖纸里包裹着鲜红的糖体。

“今天班级评选‘纪律小标兵’，我当选了，王老师奖励我的。”樱宁的语气里带着小小的骄傲，她小心翼翼地剥开糖纸，一股甜腻的草莓香精味道瞬间在车厢里弥漫开来。她没有自己吃，而是侧过身，努力伸着小手，将那颗圆润的糖果递到霍染唇边，“妈咪，给你吃。你工作辛苦啦！”

霍染正准备发动车子的手微微一顿。

车厢这个相对密闭的空间里，廉价的香精味道愈发明显。这并非她喜欢的味道，她惯常接触的是咖啡的醇苦、红酒的涩甘，或者是会议室内冰冷的空气清新剂。这颗小小的水果糖，与她的世界格格不入。

然而，看着女儿那双清澈见底、充满期待和纯粹爱意的大眼睛，那里面的光芒，比任何拍卖会上的钻石都璀璨，比任何合同上的数字都珍贵。拒绝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她微微低头，就着樱宁的手，张口含住了那颗草莓糖。

过分甜腻的味道瞬间在舌尖炸开，带着工业香精特有的直白。霍染的眉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很快便舒展开。

“甜吗？”樱宁期待地问，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霍染启动车子，目光注视着前方，糖块在腮边顶出一个小小的弧度。她点了点头，声音比平时更柔和了几分：“嗯，很甜。”

是的，很甜。并非糖的味道，而是这份毫无保留的、来自女儿笨拙而真诚的爱意，甜到了心坎里，足以融化所有商场上的冰冷算计和疲惫。

樱宁心满意足地坐好，自己也从口袋里掏出另一颗（看来老师奖励了两颗），剥开吃了起来，晃着小腿，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起学校里发生的趣事：哪个同学跑步摔了一跤，哪个同学说了好玩的话，美术课画了什么……

霍染安静地开着车，偶尔通过后视镜看一眼女儿眉飞色舞的小脸，口中那过于甜腻的糖渐渐化了，留下一种奇异的、温暖的余味。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宋嘉鱼也曾这样，将一颗带着体温的、或许并不值钱的东西，固执地塞进她冰冷的手中，笨拙地想要温暖她。

血脉和爱意的传承，是如此奇妙。

车子驶入别墅车库时，霍染口中的糖刚好完全融化。她停好车，解开安全带，侧过身，伸手轻轻揉了揉樱宁的头发：“谢谢宝贝的糖。”

樱宁嘻嘻一笑，扑过来搂住她的脖子，在她脸上响亮地亲了一下：“不客气，妈咪！”

这时，霍染的手机响了，是宋嘉鱼发来的消息。

【宋小鱼：开幕式结束了，饿扁了，马上到家！你们到家了吗？】

【H。R。：到了。樱宁得了纪律小标兵，请我吃了颗糖。】

【宋小鱼：！！！我的呢？（猫猫生气。jpg）】

霍染看着手机，眼底漾开真切的笑意。

她牵着樱宁的手走进家门，王阿姨正在厨房忙碌，糖醋小排骨的香味已经飘了出来。霍染对樱宁说：“去洗洗手，准备吃饭。妈妈马上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