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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2行百里者半九十(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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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顺着国家记忆修复委员会大楼的玻璃幕墙滑落,像无数透明的泪。林婉站在窗前,看着街角一位老人撑伞走过,怀里抱着一本泛黄的家书。他一边走,一边轻声念着,仿佛在与逝者对话。

她打开共心仪原型机,调出最新上传的一段录音??来自内蒙古草原的一位牧民。他说,昨晚梦见祖先骑马归来,用古老的匈奴语对他说:“孩子,你说的话,我们都听见了。”

屏幕闪烁,自动归类为“跨时空情感共振案例”。

她笑了笑,正欲关机,突然发现系统后台跳出一条异常记录:一段未标注来源的音频文件,标题只有两个字??**等你**。

她点开播放。

没有语言,只有一段极轻微的呼吸声,规律而温柔,像是母亲在哄睡婴儿。但在这呼吸之间,隐藏着极其微弱的次声波频率,与“归音所”青铜钟破裂时的基频完全一致。

她立刻联系技术团队溯源,却发现该文件并非近期上传,而是早在六十年前就已存在于机器底层代码中,只是直到今日才因某种共鸣机制被激活。

“这不可能……”工程师颤抖着说,“这台机器是1983年组装的,怎么可能有六十年前的数据?”

林婉却忽然明白了什么。她翻出母亲日记的最后一章,找到那段从未公开的文字:

>“如果未来有人听到这段呼吸,请告诉她:我不是在实验室里启动共心仪的,而是在产房里。那一刻,我对着刚出生的女儿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系统的初始指令。我说:‘别怕,妈妈在听。’”

她的眼泪无声滑落。

原来,共心仪的真正原型,从来不是机器,而是母亲与婴儿之间的第一次对话。那口青铜钟之所以会响,是因为它模仿的是人类最原始的情感频率??心跳与呼吸交织的韵律。

她连夜起草《情感起源白皮书》,提出“语言先于文字,爱先于逻辑”的理论框架,并建议将“共心仪”系列设备更名为“聆育系统”,用于新生儿心理干预与创伤疗愈。

一年后,全国妇幼保健院全面接入“聆育网络”。每位新生儿出生后的第一声啼哭,都会被转化为个性化声纹密钥,伴随其一生,成为情绪识别与心理支持的基础。

与此同时,国际局势悄然变化。

由于“坦白标准”在全球扩散,多个国家爆发历史清算运动。法国政府被迫公开阿尔及利亚战争期间的秘密审讯录音;南非重现种族隔离时期政治犯的绝笔独白;日本民间组织甚至挖掘出二战期间慰安妇幸存者的口述档案,通过AI复原语音,在东京街头循环播放。

然而,随之而来的,是报复性言论潮。社交媒体沦为情绪战场,一句“我有权说出我的痛”,成了攻击他人的利刃。有人借“坦白”之名,公开羞辱前任、揭发隐私、煽动仇恨。网络暴力以“真实表达”为盾牌,肆意横行。

林婉再度陷入沉思。

她在一次全球听者大会上直言:“当我们赋予每个人发声的权利时,我们必须同时教会他们倾听的责任。否则,我们将陷入一场永无止境的相互控诉。”

她提出“三阶聆听法则”:

一、**接收**??允许他人说话;

二、**理解**??尝试站在对方立场感受;

三、**回应**??以建设性方式反馈,而非压制或反击。

这一理念迅速被纳入多国教育体系。小学课堂开设“倾听课”,学生轮流佩戴“情绪共振头环”,体验同伴在发言时的心理波动。许多孩子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一句话出口,真的会让人“心痛”。

而在个人层面,“静音茧”功能日益普及。越来越多的人学会在情绪风暴中暂时退场,给自己和他人留出修复空间。有人称其为“数字禅修”,也有人说这是“现代人的精神防空洞”。

林婉却始终记得那个黑衣男人的质问:“谁来问我们愿不愿意再疼一遍?”

因此,她推动立法,在所有公共纪念项目中加入“自愿原则”条款:任何人若不愿自己的故事被数字化、被传诵、被纪念,皆可申请永久封存。系统不得强制采集其声音或影像。

这项政策起初遭到激烈反对,有人斥之为“二次抹杀”。但林婉坚持:“真正的尊重,不是强行让人被看见,而是尊重他选择隐身的权利。”

十年过去了。

桃林纪念馆扩建为“世界听者公园”,占地千亩,种植了来自五大洲的象征性树木:北美的红杉、非洲的猴面包树、南美的橡胶树、欧洲的橄榄树、澳洲的桉树。每一棵树下都埋着一个微型扬声器,循环播放当地濒危语言的诗歌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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