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篇风波起(第1页)
毒素虽解,但那股子深入骨髓的虚弱却没散去,稍一动弹,骨头缝里就透着酸软,霍长今没能支住身子,平躺在床上。
霍长今偏过头,望着自己那只受伤的左手,伤口已经包扎好了,绷带上还贴心的系着一个小蝴蝶结,从掌心带着的麻痹串连着整条左臂都木木的,像是不属于自己一般,连指尖都没法动弹分毫。
“阿祈,我想下床。”她哑着嗓子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一股倔强。
她用右肘支撑的半边身子挣扎着起身,萧祈立刻起身,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扶着她的肩膀,让她把身体的重量靠在自己身上,缓缓移动。
“霍长今,你就不能消停点?身子还没好利索就乱蹦哒!”萧祈嘴上不饶人,手上是不敢松半分力气,生怕自己力气小扶不动她,把人摔了。
霍长今靠在她怀里,喘了几口粗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借着还能动的右边身子慢慢走向桌案。
见她拿笔,萧祈眉头一蹙,忍不住发问:“你要写什么?我帮你。”
她抬起头,微微扬起的眼角弧度附着在苍白的脸色上,惹人怜爱,但她的眼神却亮得惊人,那里面不是往日的凌厉也不是偶尔的温柔,而是久违的希望,如暗夜中忽然亮起的火光,微弱却顽强。
“我要写奏折。”她的声音很轻,却让萧祈觉得这几个字的分量重得让她有点喘不过气。
她离霍长今更近了些,试图劝她:“……你身子还没好,奏折的事情先不急……”
“急!”霍长今打断她,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不知是因为虚弱还是急切,“西北道的截杀,玉潇潇的身份,兵部的贪墨,萧琰的手笔,乌科洛的奴隶兵……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都得写清楚。”
萧祈这才看清霍长今的眼眶不知何时红了,自从西征归来,这是她第一次在她面前流露出这样的脆弱,好像她的心脏被握在手里,轻轻一捏就会碎个彻底。她知道,霍长今等不住了,如今,证据链就要闭环,她若再坐以待毙,她就疯了。
“长今。。。。。。”萧祈的声音泛起担忧的涟漪,她害怕了,“你想好了吗?”
霍长今没答,却也没动笔,只是微微低头,好像知道自己情绪外露,要准备恢复状态了。
她想好了吗?
她不知道,准确来说,是不确定。
许久,她缓缓抬头,目光落在窗外,像是穿透了重重阻碍,看到了那些深埋的真相在向她招手。
可她心里头翻江倒海的,这些证据够吗?她一遍遍问自己。
恐怕不够啊,远远不够啊,要扳倒一个皇子,哪有那么容易。况且,这些她找到的证据若真搬到公堂上,作用也是微乎其微。她问自己,难道要靠着一面之词死谏忠心吗?
可转念一想,那些战死在西北道的弟兄,那些枉死的冤魂,那个陪她长大的妹妹,她又怎能退缩?
皇帝坐在高高的明堂之上,哪里知道底下的人间疾苦?他龙袍一翻,草书一挥就号令千军万马,可那些血拼肉搏的惨烈,他又何曾见过?
西凉国内斗不断,霍家军在西北倾尽所有,且西征有朝廷大力扶持,甚至还加上了明王和益州军的支援,这仗还是打了三年多。
当年西北道截杀之事,她想彻查,上面不允许。给她理由是——
“西凉狂妄,犯我疆土,杀我将士,当诛”。
那一刻她就明白了,历代统治者觊觎的西凉要这此做个了结了,皇帝迟迟不肯宣战,一来是师出无名,二来是怕准备不足,两败俱伤。
那时雍州军蓄势待发,各邻国边境兵力充足,防守无误,在任何人眼里,都是最好的时机。
包括,霍长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