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篇父母恩怎么还(第1页)
灵堂里,香火的气息混着一种沉重的悲伤,萦绕不散。霍长今一身缟素,直挺挺地跪在父母和两位师父的灵位前,火光映着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眼神空洞,仿佛灵魂也随着那袅袅青烟一同逝去了。
她已经这样跪了许久,膝盖麻木,心更是早已千疮百孔。
脚步声轻轻响起,在她身边的蒲团旁停下。霍长宁也跪了下来,他没有看霍长今,目光直直地落在爹娘的牌位上,郑重地叩首行礼。
他缓缓开口:“阿姐,你当初说要为我行加冠之礼,你食言了。”
霍长今心中一痛,闭上了眼,没答话。
“爹娘……给我取字了。”他继续说,声音带着一种与他年纪不符的沙哑和沉重。
霍长今眼睫微颤,放在袖中的手渐渐收紧,指甲几乎要嵌入肉里,但她却毫不在意,仍旧没有回应霍长宁。
霍长宁微微侧首看向她,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申之。我叫霍申之。是‘申冤昭雪’的申。为我,更是为你。总有一日,我会为姐姐申诉冤情,让你等到沉冤昭雪的那一天。”
霍长今猛地睁开眼,却不敢回应霍长宁炽热的眼神,心脏骤然一窒,像被无形的枷锁死死勒住,连呼吸都带着钝痛。
申之。
那沉甸甸的两个字,是父母对她最深切的挂念和对长宁最无力的托付,如今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良心上。
她配吗?她这个害死了他们的女儿,配得上这个“申”字吗?
见她依旧沉默,霍长宁猛地转头,那双酷似父亲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紧紧盯着霍长今,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执拗:
“姐,我问你,倘若有朝一日,我霍家军兵临京州城下,和安公主挡在你马前,你可会退缩?”
霍长今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她抬眼看着父母的牌位,声音低哑,却异常清晰:“不会。”
“那她若以死相逼呢?”霍长宁逼问,语气急促,“她若拿着刀架在自己脖子上,说你要攻城就从她的尸体上踏过去呢?你退不退?”
霍长今闭上了眼睛,眼前仿佛浮现出萧祈痛苦的眼神,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哽咽,回答道:“她不会。”
“她不会?!”霍长宁像是被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和失望,“事到如今!你竟然还能信她?!阿姐……你一次一次地信她,换来了什么?!啊?!”
他激动地挥着手,指向冰冷的牌位:“你假死脱身,瞒得天衣无缝,连姑姑、连我都被你蒙在鼓里!可你偏偏告诉她!你唯独不瞒她!结果呢?她那个好父皇知道了!他知道了啊!”他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所以他杀了爹娘!杀了师父师娘!你敢说,这跟她萧祈没有一点关系吗?!你怎么就能确定,不是她泄露了你还活着的消息?!”
“长宁!”霍长今厉声喝止,转过头,眼中终于有了波澜,是痛楚,也是警告。
可这一声呵斥,非但没有让霍长宁冷静,反而像往烈火上浇了一瓢油。他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瞪着依旧跪着的霍长今,少年人的胸膛剧烈起伏,所有的委屈、愤怒、失去至亲的恐惧和此刻被“背叛”的痛心交织在一起,彻底冲垮了他的理智。
“霍长今!你究竟怎么了?!你还是我姐姐吗?!那个杀伐决断、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北辰大将军到哪里去了?!”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空旷的灵堂里回荡,“当初!你给姑姑送了主帅令,还有那封密信!你信里怎么说的?!你说萧征猜忌已深,霍家危在旦夕,让我们早做准备!为的不就是和他萧征有一战吗?!那时候你说时机不对,要隐忍!好,我们听你的!”
他眼圈红得吓人,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然后你呢?你走了!你瞒着所有人,用那种方式‘死’了!你知不知道阿娘听到你的死讯,一夜之间头发白了多少?!她整日以泪洗面,抱着你的旧铠甲不肯撒手!她差点就跟着你去了!”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钝刀,在霍长今的心上来回切割,鲜血淋漓。
她看着弟弟激动愤怒的脸庞,那上面再也没有了少年人的意气,这个年纪的他,本该是最不羁的。西北道伏击带走了他的少年心气,如今父母离世又摧毁了他曾坚守的忠义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