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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篇一念续枯荣(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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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针疗养,养出了几分生气,修养了几天,霍长今的精神好了些许便又回到东宫清音阁,这里毕竟是褚筱的地盘,药材供应够足。

她有时只是靠着软枕坐一会儿,多喝半碗粥,或者在院子里散散步都会被萧祈夸上一夸,说她“不愧是武将”。

而霍长今当然是很享受萧祈的吹嘘了。

这微小的好转,像是一缕阳光,短暂地驱散了笼罩在众人心头的阴霾。萧祈小心翼翼地珍视着这份虚假的繁荣,绝口不提那些沉重的话题,只是更细致地照料着她的起居。

傍晚,她正收拾着从别院带回来的些许杂物,在一个不起眼的旧书匣底层,又摸到了一封崭新的信笺,信封上画了一株并蒂莲,而非她们少时常用的海棠花。

纸张是南诏常见的竹纸,墨迹犹带一丝未散尽的气息,显然是新写不久。

她指尖微颤,缓缓展开。

「卿卿如晤:

今夕守岁,忽觉南诏雨声酷似京州雪落。

若他年坟头青草萋萋,可否栽一株西府海棠?

我在地下,也能闻见故乡的味道。」

字迹依旧是她熟悉的、属于霍长今的清瘦笔体,只是比以往更多了几分虚浮无力。没有悲恸的控诉,没有不甘的怨愤,只有夜深人静时,听着异乡冷雨,对故土那一点深入骨髓的眷恋,以及……平静得令人心碎的嘱托。

萧祈的视线瞬间模糊,泪水大颗大颗地砸落在信纸上,晕开了墨迹。她曾嘲笑她的字丑,可现在却无比怀念那样有劲却又有点飘逸的字,可她或许再也看不到了。

“你怎么能……”她哽咽着,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对着那个在隔壁浅眠的人无声质问,“你怎么能……这么快就给我写遗言呢?”

那株西府海棠,是她母亲姚月舒最爱的花,也是属于她和萧祈最天真最欢乐的少年回忆,更是霍长今记忆里“家”的味道。

她连身后事,都想得如此明白,如此……寂寥。

到此刻她才明白,霍长今那句“我不怨了”是有多沉重。

萧祈将那封薄薄的信纸紧紧按在心口,仿佛这样就能阻止那上面承载的绝望成真。

良久,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擦干眼泪,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质地更佳、不易腐朽的桑皮纸。

她提起笔,蘸饱了浓墨,手腕沉稳,一字一句地写下:

「吾妻长今,天下无双。

女中豪杰,巾帼英雄。

胸怀鸿鹄之志,肩担山河之重。

赴北境、定南江、平西凉,功在千秋,利在当代。

为天下大义舍生忘死,为江山社稷鞠躬尽瘁,为黎民百姓赴汤蹈火。

然,功成名就,帝王猜忌,同僚倾轧,于刀光剑影里踽踽独行。

今,不念旧怨,不记私仇,身归鸿蒙,魂寄星河。

望诸生敬她,尊她,重她,念她。

莫让英雄无归路,来世不知家何处。

北辰明德帝萧征之女和安公主萧祈亲笔。」

她写下了“吾妻”,这是她心底早已认定的名分。

她写下了她的功绩,她的委屈,她的胸怀。她要让后人知道,霍长今并非罪臣,她是英雄,一个被时局与阴谋辜负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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