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命(第1页)
第二十二章
昭宁自御书房出来才感到一阵茫然,好歹也和陆绥做了几年夫妻,如今却连他这个时辰会去哪用膳或是休歇都不知道。
片刻后,映竹打听到消息,原来陆绥散朝后回了值房。
这值房建在衙署旁,是宫里划拨给具有一定品阶的官员中午歇晌或值宿所用,内外有别,昭宁是公主,自然不能轻易踏足。
轻则惹得朝臣私下非议,重则说不好被安王和永庆抓住把柄,明儿个又被御史当朝弹劾。
这回他们怕不得说她是野心勃勃意图参政的狂妇?
犹豫一番,昭宁非常善解人意地不叫陆绥出来见她了,她命映竹去太医院请了个太医,再传句话,让他下值后在含元殿前等她一起回府。
映竹领命离去,昭宁便准备回宸安殿,不想刚行过御花园东北角的月洞门,就听到一两声虚弱的咳嗽。
是个身着青袍的郎君弯腰立在桂树下,怀里捧着个瓷罐,正拾捡地上新鲜的桂花。
秋阳澄灿,光影灼灼,忽有暖风拂来,那枝叶繁茂的月桂树便纷纷扬扬落下碎金般的小花瓣,面如冠玉的美郎君置身其间,衣袂飘飘,风度翩然,好似画卷走出凡俗的谪仙。
昭宁却神情一冷,只当没看见,转身就走。
偏偏此时,身后传来一道温润声线:“公主?”
就像是早知晓她会经过此地,特意等候,再不经意间制造一出“巧合”的戏码。
昭宁心寒地闭闭眼,顷刻想起从前无数次以为的“天赐良缘”,原来是这么刻意,这么拙劣!
温辞玉已追了过来,很有礼数地停在五步外,低低的嗓音尚带落水后感了风寒的浓重鼻音,“公主,微臣有一事,不得不同你说。”
似怕昭宁摆起公主的架子,不想听便一走了之,他紧接着急切道:“你身边那个名叫王英的婢女,我断定她是陆绥安插来行监探歹事的奸细!”
???
昭宁险些气笑了,王英憨厚耿直,办事尽心尽力,没想到有一日竟会被这个道貌岸然的真奸细胡乱攀扯!
她转身回来,却是震惊的,诧异问:“果真?”
温辞玉上前一步,压低声音:“我确信昨夜是王英拽住我双腿拖入湖里,若不是陆绥的人,她怎敢忤逆你的意思?公主,此人留不得,否则日后还不知……咳咳…”
话太急,情绪太激动,他猛地咳起来,面色苍白无力,一副为昭宁穷思竭虑的模样,边咳,边断断续续地说:“陆绥早有除掉我的杀心,此前朝堂上种种针对我的刁难也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公主,他睚眦必报,腹黑阴险,这是想逼死你身边的每一个助力啊!”
换作从前,昭宁一听这话就得气得火冒三丈,立刻就要召陆绥前来,质问他,他又是个桀骜的,夫妻俩争辩大吵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
可如今,这些话她是一句也不会信了,只心里冷笑着,看温辞玉在这装好人、扮柔弱,颠倒是非,挑拨离间。
实则依陆绥那个直来直去的冷傲作风,心里不爽都敢给她甩脸子说重话,有什么必要迂回曲折的报复她呢?
况且陆绥公务繁忙,连在马车上都还兢兢业业批阅公文,发热症起疹子也没有告哪怕是半日的假,如斯保家卫国恪尽职守的忠臣良将,怎么可能做那种阴暗上不得台面的龌蹉事!
昭宁都为他感到冤枉,如斯一对比,温辞玉这个假模假样的奸佞也越发恶心透顶。
怒火浮上眉眼,也无需克制,昭宁咬牙切齿道:“岂有此理,本公主定要找‘他’算账!”
温辞玉勉强止住咳,连忙宽慰劝解她:“侯府势大,我们还需徐徐图之……”
都是些虚伪的陈腔滥调,昭宁听得心烦无比,到底还是耐着性子,等温辞玉絮絮叨叨说完了,才叹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好好养身子吧,不然我以后还能指望谁呢?”
温辞玉当即郑重允诺,让她放心,而后侧身让开几步,昭宁便气鼓鼓地走了。
温辞玉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眼前浮现她与陆绥吵得面红耳赤的激烈模样,唇角微勾,阴霾眸底总算划过一抹快意。
陈御史一事失利,安王那处处受阻,好在,公主的心始终偏向他。
暗忖半响,温辞玉俯身继续拾捡花瓣,馥郁的桂香引来彩蝶环绕,有翩跹停在瓷罐边缘的,被他随意捻碎在指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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