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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防渐融(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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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熹微的晨光如同温柔的手指,透过茂密竹叶的缝隙,在青石板上洒下斑驳跳跃的光点。宿醉的后果如同迟来的汹涌潮水,毫不留情地将颜颜从深沉的黑甜梦乡中拍醒。她揉着仿佛被重锤敲击过、隐隐作痛的额角,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只觉得脑子里像是塞了一团被水浸泡过的浆糊,沉重而混乱。昨晚家宴后半段的记忆模糊不清,只剩下一些喧闹的人声、杯盘碰撞的清脆声响以及那名为“醉清风”的醇厚酒香交织成的模糊碎片,还有……似乎有一种格外安心、想要靠近的温暖感觉,具体是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她晃晃悠悠地走出房门,带着一身未散的酒气和晨起的慵懒,正好遇上在院中静立、面向初升朝阳调息纳气的唐棠。晨曦为唐棠清冷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仿佛连她周身那惯常的寒意都被驱散了几分。

“早啊,棠棠……”颜颜有气无力地打着招呼,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宿醉的虚弱,像只被雨打湿了皮毛的小动物。

唐棠闻声,体内《寂灭心经》的灵力缓缓归于平静,她转过身来。清澈的晨光中,她的面容依旧如白玉雕琢般清冷精致,但那双看向颜颜的、如同寒潭深雪的眸子里,似乎比往日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极其细微的柔和。那并非明显的笑意,更像是不动声色的冰层之下,悄然涌动着一股不易察觉的温暖潜流,需要极其仔细才能分辨,却真实地存在着。

颜颜被她这不同于往常的目光看得有些愣神,心里莫名一虚,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和头发:“怎么了棠棠?我脸上有东西吗?还是……我昨晚喝醉后,又干了什么丢人现眼的傻事了?”她心里有点打鼓,隐隐有些不安,根据以往不甚美好的经验,自己喝醉后似乎总会有点失控,做出些醒来后恨不得钻地缝的事情。

唐棠目光微动,清冷的视线掠过她带着明显忐忑和一丝懊恼的眉眼,并未在那双因宿醉而略显黯淡的熔金眼眸中停留过久,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无事。”

她没有提及那个靠在肩头、呼吸交织的夜晚,没有提及那些如同惊雷般炸响在静谧院落中的、带着酒气的滚烫真言,仿佛那一切喧嚣与悸动,都只是昨夜一场被风吹散的幻梦,了无痕迹。

颜颜见她神色如常,平静得一如往昔,不似作伪,心头那块悬着的大石这才“咚”地一声落了地,长长舒了口气,随即习惯性地挠挠后脑勺,露出一个带着点傻气的、放心的笑容:“嘿嘿,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她立刻将心头那股莫名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抛诸脑后,只当是棠棠伤势大好,连带着心情也变好了的缘故,并未作他想。

两人简单用过颜瞳细心准备的、带着清甜药香的醒酒汤和温润养胃的清粥小菜,便辞别了眉眼含笑的颜迟和捋着胡子、眼神意味深长的风无量,启程返回风之谷。

归途不疾不徐,山风拂面,林鸟和鸣,与来时并无不同,却又似乎处处都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微妙不同。那是一种流淌在两人之间、无需言语便能感知的、更加松弛和亲近的氛围。

行至半途,路过一片开阔的、三面环山的幽静山谷。时值盛夏,充沛的雨水和灵气滋养着这片土地,山谷中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姹紫嫣红,鹅黄粉白,如同一位肆意挥洒的画家打翻了所有的调色盘,绵延成一片绚烂夺目、生机勃勃的花海。微风拂过,层层叠叠的花浪翻滚涌动,浓郁而不甜腻的香气随着风袭入鼻端,沁人心脾。

颜颜的眼睛在接触到这片色彩的瞬间,就如同被点燃的星辰,骤然亮了起来!

“哇!好漂亮!”她发自内心地欢呼一声,像是瞬间被解开了所有束缚,骨子里那份属于白虎血脉的自由与野性被彻底激发,如同一只看到了广阔草原、忍不住想要尽情奔跑撒欢的稚虎,不管不顾地、带着一阵风似的,一头冲进了那片繁花似锦、几乎漫过膝盖的海洋之中,惊起无数只原本安然停歇在花朵上的、翩跹起舞的彩蝶。

她在花海里毫无章法地奔跑、尽情地旋转,鹅黄色的娇俏身影在缤纷烂漫的色彩中灵活地跳跃、穿梭,仿佛与这片天地融为了一体,充满了无尽的、纯粹而原始的活力与喜悦,笑声清脆如银铃,洒满了整个山谷。

疯跑了一阵,宣泄了过剩的精力后,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猛地刹住脚步,蹲下身,收敛了方才的狂放,变得极其认真而专注。她在那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锦绣从中,仔仔细细地精挑细选起来,专挑那些颜色最是鲜艳欲滴、形态最是饱满完美、花瓣上还带着晶莹晨露的花朵,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掐断花茎,仿佛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不一会儿,她便怀抱着一大捧五颜六色、生机盎然、甚至显得有些杂乱无章,却充满了野性生命力的野花,像个凯旋而归的战士,带着微喘和掩饰不住的兴奋,跑回一直安静站在花海外围、如同旁观一幅生动画卷般看着她疯闹的唐棠面前。

颜颜的脸颊因为方才的奔跑和心底难以抑制的兴奋而泛着健康的红晕,如同涂抹了最好的胭脂。她看着唐棠,眼神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碎钻,里面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羞赧,却又有一股不容置疑、不容拒绝的执拗与期待。

“棠棠,”她声音还带着点奔跑后的微喘,语气却异常坚持,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恳求,“低头。”

唐棠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怀中那捧与她本人气质如出一辙、热烈而毫无章法的花朵,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疑惑,但并未多问,只是依言,微微低下了她那总是挺直、带着疏离弧度的脖颈和头颅。

下一刻,一个带着清新青草与浓郁百花气息的、编织得明显有些粗糙歪斜、甚至有几处花茎都未被完全隐藏好的野花花环,便被颜颜带着点笨拙的急切、不由分说地、轻轻地、却又无比郑重地戴在了她乌黑如墨的发间。

动作快得几乎有些仓促,仿佛怕慢了一秒,自己就会因为害羞而临阵脱逃,或者会被唐棠出言拒绝。

“好……好了!”颜颜做完这一切,像是终于完成了一项无比重大又令人心跳加速的使命,立刻刷地一下红了整张脸,连白皙的脖颈都透出了粉色。她看也不敢再看戴上花环后是何等模样的唐棠,猛地转过身,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脚步慌乱地跑开了,假装被远处一只罕见的、拖着长长蓝色尾羽的凤尾蝶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只留给唐棠一个故作镇定、却连背影都透着紧张和羞赧、耳根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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