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第3页)
此刻,她应还如来时一样,正坐在他母亲的身边,耐心地陪伴。
“表兄,”李璟侧目看他出神的样子,“怎么忽然不说话?”
杜修仁回过神来,道:“没什么,只是忽然发现,陛下对待萧娘子与静和公主,似乎不大相同。”
也许是三年没回邺都的缘故,他总觉李璟与从前相比,已长大许多,不但更加成熟稳重,心思也变得深沉许多,在萧令仪面前,俨然就是称职兄长的模样。
可是,他也记得,先前在徽猷殿中,李璟在伽罗面前的样子,言行举止间,具是有意无意流露的亲昵,倒像是有心维持从前的样子。
“自然要不一样。令仪表妹年纪小,性情开朗,有舅父与舅母疼爱,朕只需处处礼让便是,而阿姊,”李璟说到这儿,顿了顿,语气竟莫名有些低沉,“阿姊是不一样的。”
杜修仁皱了皱眉,问:“有何不一样?”
“阿姊的身边没有别的亲人,如今,能护着她的,只有朕了。况且,朕与阿姊的情分亦与别人不同……”李璟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杜修仁心中一阵怪异。
他很想问,陛下若知晓那小娘子的可怜纯善都是装出来的,还会如眼下这般待她亲昵吗?
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他的脑中闪过那日在树影下见到的她红眼的委屈模样,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已没有别的亲人了。
然而很快,他又想起,多年前,也是因为她的孤女身世,他才在明知有人蒙冤受屈的情况下,没有当场拆穿她的诡计!
如今的她,丝毫没有悔改!
他不信“情分”二字,能让陛下连这些也可以不介怀。
只是,还没等他再说什么,李璟便问:“表兄今日怎想起问这些?”
杜修仁将话咽下,淡淡道:“臣随口一问罢了。”
然而,下一刻,一阵秋风袭来,他抬手挡了挡扑面的尘土,再落下时,一枚极小巧的,闪着熠熠光泽的物件自他腕间束起的袖口滑落,很快没入秋草之间。
“表兄可落了什么东西?”李璟抬手指了下。
杜修仁停住正慢慢踱行的马儿,刚要翻身下去,已有会察言观色的机灵小内侍快速奔至近前,伸手一探,便先捡到了,捧在手心里献宝似的送来。
“侍郎不必劳动,这点小事有奴婢代劳!”
是一枚绿松石金钩耳坠。
杜修仁下意识看向李璟,正想伸手取回,那头李璟却先一步拿了起来。
小小的金钩被捏着,坠着底下的绿松石迎风颤动。
“这是阿姊的耳坠,昨日丟了一只,”李璟很快认了出来,“怎会在表兄手中?”
少年深黑的目光扫来,让杜修仁下意识躲避。
“臣昨夜在别宫中无意捡到,原来是公主之物。”
李璟笑了,顺势将耳坠交给随侍之人,交代收好。
“正巧,另一只就在朕这儿,等晚些回宫,朕再还给阿姊。”
一件小事而已,很快过去。
杜修仁眼睁睁看着那名内宦将耳坠收入木匣,送往御车之中。
“朕记得,五月里,潭州一带水患,户部批了不少赈济钱粮,如今七月,灾情已算处置得当,几州的赋税减免、重筑堤坝等事应当也要核算,此事当是表兄你负责的吧?”李璟已正了脸色,重新说起朝事。
“臣主管核算、撰文,最后皆由韩尚书定夺,依臣之见,目下,重筑堤坝所需银钱、徭役尚需斟酌。”杜修仁亦答得很快,账目细节一清二楚,似乎完全没被方才的小事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