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坠(第1页)
杜修仁实在不愿再回想方才伽罗方才的模样,可偏偏她自己还要提。
无非就是目光迷离、双靥含春、语调娇弱——
他紧了紧牙关,挪开眼不愿瞧她现下委屈红眼的模样,更恼恨自己,她这般一装可怜,他竟就真的顺着她的话想了下去!
不过,也提醒了他。
眼下在郊陵别宫,才行毕入葬、祭祀之仪,仍在丧期,到明日回邺都后,才算解了禁。
晋王虽非太后子侄辈,但身为皇亲,不论从前同太后的关系多么僵,都会顾及皇家体面。
况且,三里之外,陵园中供着的,还有中宗,还有数位邺朝先帝,身为李氏子孙,怎会在别宫做这样不敬之事?
除非,这其中另有隐情。
“你是说,舅父被人设了套?”杜修仁挑眉望向伽罗。
到底是十七便中进士科,二十便官至户部侍郎的人,一下猜对了,虽然他没再说别的,但伽罗知道,他必也想到了,对方这样做的目的,便是要让晋王颜面尽失,威望大减。
伽罗拭了拭眼角的泪珠,一张丝帕遮去半张脸,留下那双美丽的眼睛望着他。
“阿兄可知,给王叔用那下作手腕之人,是谁?”
杜修仁仍旧沉着脸,也不看她的眼睛,只一瞬就猜到了。
“你想说,是上回那个百福殿的宫女?叫采蕙的?”他的语气不似方才那般满是不齿,倒多了一分冷。
伽罗不想同他再说下去。
杜修仁本就已窥见她许多秘密,随时都能揭穿她,在他面前,她十分没有安全感,不想再将更多自己的心思袒露在他面前。
“我言尽于此,阿兄若是不信,只管等着便是。”
她方才听见了,李玄寂让魏守良将口供送去尚宫局,可见并不打算悄悄按下。
只是……采蕙会不会将事推到她的身上?毕竟先前雁回才去见过采蕙。
想到这里,伽罗心下又隐隐害怕起来。
她强打起精神,也不再看杜修仁,转身整了整衣裙,带着鹊枝便往回去。
这次,她没再走那条避人耳目的小路,而是寻了个无人的空档钻出去,回了大路。
片刻后,身后传来脚步声,是杜修仁也走了出来。
伽罗没有回头,只是忽然想起,方才太过紧张羞惭,以至于忘了十分重要的问题:为何他也出现在晋王寝殿?
她慢慢停下了脚步。
身后的人仍旧行得不紧不慢,好似完全没有被方才的事影响,又恢复成了平日冷淡的模样。
走到她身侧时,也未有要停下同她多说一个字的意思,就这样目不斜视地经过。
伽罗觑着他,到底没忍住,问了出来。
“阿兄方才为何悄悄跟着我?”
她这话又藏了几分心思,仿佛伺机多时,终于也要抓到他的把柄一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
杜修仁这才停下脚步,直视着前方也不瞧她,淡淡答道:“母亲命我邀公主过去一同用膳。”
“只是没想到,公主原来这样忙碌,”他说着,冷笑一声,终于侧目睨着她,“方才想着诬陷于我,如今又想着怎样拿捏我。”
他眼神中的嘲意比以往更甚,一下就看透了伽罗的那点心思,让她再度一阵心虚。
“阿兄想多了,我没有那样的意思。”
杜修仁像没听到她的话一般,自顾自道:“不过,我也要提醒公主,我行得端,坐得正,从来不惧他人诋毁。公主若果真想往我身上扣那样的罪名,恐怕还得思虑清楚,否则,最后损得到底是谁,还未可知。”
“行得端,坐得正”这几个字,听在伽罗的耳中,只觉刺耳极了。
她抬头望着他的脸,那张生得俊秀,却总是在她面前显出世家贵胄的高高在上、无所畏惧的脸。
“是啊,杜侍郎自然不用怕,在大长公主在,有崔相在,有什么好怕。”
她的眼神渐渐冷下来。
“他们自会为杜侍郎撑腰作保,宫里宫外、朝野上下,何人敢说一个‘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