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允明是谁的人(第2页)
谢允明说着,眼中适时泛起一丝怜悯的水光:“父皇,说起边疆,儿臣就又想到不久前发生的事情,那些在北疆战死的将士,只因尽忠让自己的亲人没有依靠,到头来还被高官侵害,实在可恶。”
皇帝脸色骤然一变,秦烈趁此,立即说起了耿忠一事。
参劾耿忠的罪证一一呈上。账目,物证,以及一份盖着通文馆标识的诉状,那些遗孀提交的诉状乃是通文馆的学生代为誊写。
通文馆是集天下书生读书的地方,国师亲自在此传经授课。
原来这背后还有通文馆相助,皇帝心中疑云又少了一些,朝内年少子弟有爱民之心,这是好事,同样也意味着耿忠一事已上达天听,下启清议,天下文人士子皆在看着!
他身为皇帝怎么可能不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皇帝面色沉凝:“蛀虫!耿忠就是个国之蛀虫!朕不仅要罚,还要重罚,以儆效尤!”
皇帝金口一落,御案前仿佛掠过一阵无声的刀风,耿忠的生死,在刹那被写定,腰斩于市,三族抄没,女眷流放南夷,永世不得返京。
秦烈悬着的心随之稳稳落地,俯身叩首:“陛下圣明。”
谢允明脸上带笑,立即问道:“父皇,这是不是说明,儿臣挑选的人是选对了?”
皇帝闻言朗声而笑,抬手拍了拍儿子削瘦的肩,触手只觉狐裘下骨骨分明,心里又怜又喜,遂道:“朕的明儿虽然体弱,可眼光却好,此番荐人得力,堪为朕分忧!明儿是有福气的人!”
说罢转向秦烈,目光炯炯,语气豪爽:“爱卿办事,雷厉风行,很好。”
殿内余音回荡,铜灯上火苗轻颤,仿佛也被这天子笑声震得矮了半截。
秦烈口中谢恩,眼角的余光却瞥向一旁的谢允明,只见那位大皇子正垂眸静立,他半阖的睫毛在灯火里投下一排极黑的剪影,遮住了眸色。
整个人安静得仿佛与殿内喧嚣隔绝,却又像一把收在破旧绸鞘里的薄刃,破败的是鞘,森寒的是刀。
那份对耿忠败落的愉悦,被他敛在眉目深处,不见分毫外露,只在睫羽抬起的一瞬,闪出一点极轻的亮光。
他如此乐见耿忠倒台,耿忠是五皇子的人,打击五皇子,最大得益者便是三皇子。
秦烈不禁思索,难道,他是三皇子的那一边的人?
皇帝忽道,引秦烈回神:“秦烈,你父爵位空悬多年,朕替你补上。”
秦烈立即跪拒:“末将非肃国公血脉,不敢僭越。”
皇帝追问:“那你想要什么?尽管说罢。”
秦烈摇头:“为国尽忠,马革裹尸乃武将本分,臣别无他求!”
皇帝凝视他片刻:“你这执拗的性子,还真是和你父亲一模一样!弄得朕都不知道该赏你点什么好了。”
一旁的谢允明立即说道:“父皇,不是常说男儿要成家后立业么?儿臣听说,秦将军好像还没有娶妻?”
“不错。”皇帝略一沉吟,做出了决定,“明儿说得对,你既已回京,便要好生安定下来。你父亲去得早,朕替他为你做主。你年岁不小,膝下犹虚,必须赶紧成家,朕要亲自为你择一门好亲事!”
“现在天下太平,你赶紧留个后,不然,朕绝不放你再去战场。”
秦烈心中一沉。他深知自己在军中威望过高,陛下不满,此举,施恩与留质并存,他不能再拒。
“臣,”他深深叩首,“谢陛下隆恩!”
谢允明笑道:“看来,秦将军喜欢这样的奖赏。”
“父皇,您之前就心系边疆士兵,定然还有许多体己话要和秦将军说,儿臣就先告退了。”他顿了顿,“对了,儿臣命人熬了宁神汤,自己用了觉得脾胃暖融,甚是安妥,也请父皇尝一尝,万望以龙体为重,莫要过度劳心。”
皇帝习惯性伸手替他拢衣,指尖碰到肌肤,冷得吓人,不由叹气:“快去歇着。”
秦烈在一旁,将这对天家父子不似君臣的互动尽收眼底,心中震撼无以复加。这位大皇子,出行仅带一侍卫,而那侍卫非禁军却能在宫中佩刀,神色坦然,霍公公等近侍皆习以为常,此等殊荣,闻所未闻。
等秦烈终于从紫宸殿告退出来,宫道寂寂,夜色沉沉,早已不见了谢允明的踪影。
冷风一吹,他才惊觉自己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回想起今日种种,入宫险境被谢允明化解,陛下猜忌,也因他三言两语转为怜才之心。
可谢允明却并没有袒露他的目的。
秦烈不会常入皇宫,大皇子既要拉拢,为何不与他通气?给他留下点什么东西?
秦烈站在巍峨的宫墙之下,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这雕梁画栋的京城,比北牧的千军万马更加凶险。
而那位看似弱不禁风的大皇子谢允明,其身影在他心中,与传闻中截然不同。
他尚且看不透谢允明。
不过,就此看来,谢允明还真像是一颗福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