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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星现世(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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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宫的黄昏,就是一碗放凉后浑浊的药汤。

阿碧端着药走在廊下。

空气里浮着药味,苦得像一口闷在喉头多年没吐出的血。

“整日里都是煎药,送药,闻得我自己都快成了药引子。”她低啐,却不敢停步。

五皇子的吩咐重若千钧,不然,她又怎会甘心待在这陌生的宫殿伺候一个病秧子?

大皇子谢允明,是这长乐宫的主子,只因国师一句“北辰星临,帝祚永延”,让他成了整座皇城最烫手的紫微星。

国师解天言,此乃天赐福星,拱卫紫微。日后无论哪位皇子荣登大宝,只要得享福星在侧,便可保山河永宁,帝业长青。

国师曾辅佐当今陛下登基,素不参与党争,只言天命。此言一出,边疆恰有捷报飞马入京,北牧国君俯首请罪,铁骑远遁,晟朝至少能有十年太平,连坊间都编出了童谣,唱的是“福星高照,大晟长乐”。

正值党争激烈的三皇子与五皇子,不免都对这位与世无争的大哥上了心。奈何谢允明深居简出,不是在自己宫中静养,便是在御前伴驾,旁人难寻机会,只得千方百计,往这长乐宫里安插耳目。

阿碧就是五皇子的眼,可她离谢允明越近,越恍惚,这位大殿下心思浅得像一掬水,几近愚钝,以至于她这样刚进宫的新人,竟轻而易举地就能近身伺候,长乐宫已经成了筛子,人人可过,事事可漏。

想到自家殿下为这种人忧心忡忡,阿碧心中嗤笑,她捧药登阶,抬眼看去,在石阶尽头,一道笔直的黑影如铁钉楔地。

厉锋,这人是谢允明的佩刀近卫,有皇权特许,可携兵刃穿行大内。

阿碧甫一抬头,便撞进他那双幽绿得瘆人的眼眸里,这人的目光像雪原里饿极的狼,能将人嚼碎后含在舌底,冷得发黏。

他不动,风过他身边,也得绕路。

阿碧最怕这种狠人,她垂首疾步,犹如被刀尖抵着后心。

殿门半阖,一道斜光从殿外切进来,正落在支窗下的软榻。

榻上的人背光而倚,轮廓被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可那金色却照不进他皮肤半分,他太白了,连下颌到锁骨的淡青血脉,都清晰得像被画师勾勒出的冷笔。

刚入秋,谢允明身上就搭了一领狐裘,狐毛是北荒上等的雪狐,最耐寒的一种,即使如此,他胸口仍止不住地微微起伏,带出一段段破碎的喘息。

大殿下容颜生得极好,阿碧却不敢多看,只瞥向他垂在榻沿的手,那手修长,指骨分明,腕上还缠着一串乌珠。

“殿下,您该用药了。”阿碧把药汤轻放在小几。

谢允明在床上已经躺了七日,药石不断却未有好转,就依这颗福星的身子骨,只怕还没升起,就该早早陨落了,阿碧倒盼着他能早点病死,免得真碍了五皇子的路。

谢允明问道:“父皇该下朝了吧?”

阿碧答:“约莫半个时辰。”

谢允明复又阖眸:“那你去殿外候着吧。”

阿碧点头:“是。”

今日皇帝来得最早。

御前传喝甫起,阿碧已跪伏在地。一行人从她眼前掠过,带起一阵肃杀的风,紧随其后的是太医院的张院首。

张院首向来只负责陛下龙体,今日来到这长乐宫,可见圣眷之浓,阿碧不由为殚精竭虑的五皇子感到一阵不平,那样一个草包皇子,凭什么能得盛宠?

内殿中,皇帝指尖尚未触到锦被,怒意已先炸开:“怎么朕瞧着,明儿的脸色比先前更差了?”

谢允明失笑:“儿臣的身子一向如此,又让父皇忧心了。”

“这怎么成?”皇帝的声音陡然拔高:“还未入冬,你便虚弱至此,待到九寒天,又当如何?朕这次带了张院首来,若连他都束手无策,朕便是广召天下名医,掘地三尺,也要为你寻来治病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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