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棋手就位（第1页）

这是一个致命的陷阱。若李子成只会逞匹夫之勇，必然会急於辩解，强调自己的功劳。但此刻，李子成却展现出了超乎他身份的冷静。

“回总爷，卑职不敢断定。但卑职有三点佐证，请总爷明鑑。”

“讲。”

“其一，卑职所擒获的活口，虽能说汉话，但口音与体貌特徵，確为河套韃靼无疑。其二，他们坐骑的鞍具与所用的弓矢，皆是韃靼部落的制式，与寧夏镇的边军装备迥然不同。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们的行进路线。”

李子成的目光，第一次主动投向了那座巨大的沙盘。

“他们並非从寧夏城方向而来，而是从西北方的贺兰山绕道而来，其路线……恰好避开了我军所有的前哨和斥候岗。若非卑职奉命深入侦查，绝无可能发现他们。这等隱秘的行军路线，绝非疑兵之计所能解释。他们，是在勘察一条能让大股骑兵悄然南下的秘密通道！”

此言一出，满帐將领皆是悚然一惊！

李如松的目光也瞬间变得凌厉起来，他死死地盯著李子成，仿佛要將他看穿。

『此子……不简单！不仅有勇，更有縝密的心思和超越常人的战场嗅觉！他看到的不是一场小规模的遭遇战，而是敌人背后的战略意图！

李如松心中那头名为“爱才”的猛虎，彻底甦醒了。

他沉默了片刻，突然用手中的木桿指向沙盘，语气中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你，过来。”

李子成起身，在帐內所有將领的注视下，走到了那座代表著西北战局最高权力的沙盘之前。

“你既为斥候，想必已勘察过前方地形。现在，你就在本帅的沙盘上指出来！”李如松的木桿重重一点，“如果你是叛军主帅哱拜，勾结了河套的韃子，你会把伏兵藏在哪里？我军由此进军寧夏城，最大的凶险，在何处？！”

这，才是今天真正的考验。

这个问题，如同泰山压顶，让帐內所有將领都屏住了呼吸。

这不是一个斥候队正能回答的问题，这是帅才方能涉猎的领域！

李子成的心臟，在这一刻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机会，来了！

他脑中浮现的，不再是这座粗略的沙盘，而是一幅由无数卫星数据构成的，精確到米的现代等高线地图。

每一条乾涸的河道，每一片看似平坦实则泥泞的沼泽，每一个能让大股骑兵悄然穿行的隱秘山谷，都清晰无比。

他先是表现出片刻的“迟疑”，仿佛在组织语言，也像是在敬畏这帅帐的威严。

在李如松略带催促的目光中，他才伸出那只蒲扇般的大手。

他的手指，没有指向那些名声在外的险要关隘，而是指向了平原上一处看似平平无奇，甚至有些开阔的区域。

“总爷，此处。”

一名参將忍不住出声道：“此地名为黄羊滩，乃是一片戈壁平滩，无险可守，如何能设伏兵？”

李如松没有说话，只是盯著李子成，等他下文。

李子成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总爷，诸位將军。地图上看，此地的確是平地。但据卑职昨日冒险绕行探查，发现此地地貌极为特殊。它两侧看似低矮，实则乃是风蚀形成的雅丹地貌，沟壑纵横，深者可达数丈，如同天然的战壕，从高处极难察觉。”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沙盘上划出一条线。

“若有数千韃子铁骑伏於这些沟壑之中，待我大军主力经过黄羊滩，自以为坦途之时……他们便可从两侧蜂拥而出，如两柄尖刀，直插我军腰腹！届时，我大军必被截为数段，首尾不能相顾，粮草輜重尽失，后果……不堪设想！”

“嗡”

整个帅帐之內，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所有將领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与骇然。

他们看著沙盘上那个平平无奇的名字，后背却已是一片冰凉。

李如松那握著木桿的手，手指已然用力捏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