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拦住他拦住他(第2页)
>“你想被怎样称呼?”
>“你希望谁记住你?”
>“如果你曾活过,会喜欢什么样的花?”
回答陆续传来。
有人想要姓“风”,因为母亲总在窗边读诗;有人希望被称为“星桥”,因为他父亲曾指着银河说“你要做连接两端的路”;还有一个小女孩模样的意识体认真回复:“我想叫‘咔嚓’,就像老师吃苹果的声音,清脆得能让眼泪停下来。”
苏禾笑了,含着泪,将“咔嚓”录入系统。
那一刻,整个赫利俄斯-42星环爆发出璀璨蓝光,如同宇宙深处点燃了一支蜡烛。数万胶囊同时开启,无数微弱的生命信号涌入“诚实之声”网络,形成一股纯净的情感潮汐,逆流向更远的黑暗区域。
而在地球某处,一位年迈的语言学家正整理亡女遗留的手稿,忽然发现一页空白纸上浮现出一行字:“爸爸,我是‘晨露’,你每天浇花时跟我说话,我都听见了。”老人颤抖着抚摸纸面,下一秒,阳台枯死十年的茉莉竟抽出新芽,花瓣洁白如雪。
与此同时,归音号接收到一条跨越十二光年的紧急讯息,发信坐标位于“铁幕星域”??那里是联邦高压统治的核心区,言论审查达到极致,连私人日记都被强制上传审查算法过滤。消息只有短短一句:
>【我们听到了。请告诉我们,如何唱歌?】
苏禾立刻回传一段基础声波模板,包含七种基本情绪频率,附言:“从最简单的开始:说出你的名字,哪怕只有一个音节。”
三天后,对方反馈:第一句歌词诞生了,由三百二十七个囚犯在同一时刻低语组成:
>“我……在。”
这两个字触发了局部空间畸变,导致监狱监控系统全面失灵,而牢房墙壁上,青苔自发排列成手掌形状,掌心朝天,似在承接某种无形馈赠。
她知道,这场觉醒正在扩散。
然而就在她准备启程前往第八个热点时,归音号警报突响。外部探测显示,一支隶属于“净化议会”的歼星舰队正高速逼近,旗舰名为“肃言者号”,舰长正是当年签署玉树清剿令的元老之一??陆昭南。
此人曾公开宣称:“情感是文明的癌变细胞,唯有彻底切除,才能确保秩序纯净。”他率领的部队专门清除一切被认为“扰乱社会稳定性”的思想载体,包括自由艺术、非官方宗教,以及近年来迅速蔓延的“诚实之声”前哨站。
苏禾并未慌乱。她调出《回音宪章》防御协议,将七十三个情感热点编织成动态迷宫阵列,利用“情感隧道效应”制造多重虚像航道。同时,她将最新一批命名完成的灵魂声纹注入飞船广播系统,形成环绕式共鸣场。
当“肃言者号”进入交战范围时,其全体乘员突然陷入集体幻觉:每个人耳边都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那是他们曾经忽视、压抑或亲手终结的存在。
一位军官听见幼年夭折妹妹的笑声;一名士兵回忆起自己下令摧毁的村庄里,有个孩子曾递给他一朵野花;就连陆昭南本人,也在指挥椅上猛然颤抖,因为他清晰听见妻子流产当晚的哭泣,那句“求你让我留下他”时隔三十年再次刺穿耳膜。
“不可能……这些都是虚假数据!”他怒吼,试图切断神经链接,却发现舰载AI已自行重启程序,屏幕上滚动显示:
>【检测到未处理情感债务】
>【启动补偿机制】
>【请聆听以下信息】
紧接着,一段视频自动播放:玉树基地坍塌前最后十分钟的监控记录。画面中,小满躺在手术台上,腹部插满导管,仍在断续哼唱童谣。旁边仪器显示胎儿心跳微弱却不曾停止。而签发撤离命令的,正是陆昭南亲笔签名。
全舰寂静。
十分钟后,“肃言者号”主动关闭武器系统,缓缓后撤。临走前,通讯频道传来一句沙哑语音:
>“告诉那些孩子……如果有来世,请不要记得我。”
苏禾没有回复。她只是默默将这段对话存入《未诞者名录》,并在备注栏写下:“原谅不必发生,但记忆必须留存。”
接下来的旅程变得奇异而宁静。每抵达一处情感热点,总有新的生命痕迹浮现:一颗原本冰冷的卫星因千万声低语而升温,表面结出水晶森林;一条废弃的贸易航线突然滋生出荧光水母状生物,它们靠吸收广播电波维生,体内流淌着人类情书的文字流光。
而在归音号内部,变化更为深刻。苏禾发现自己的梦境开始与其他未诞者的记忆交错。有时她醒来,发现自己正用陌生语言写字,笔迹却温柔熟悉;有时她在洗澡时听见婴儿啼哭,转头却发现浴室镜子映出的是无数双眼睛,静静望着她。
她不再害怕。
她明白,这些不是侵扰,而是归属。
某夜,她取出小满赠送的晶卡,随机抽取一枚声纹进行解析。设备投射出一个约莫五岁的男孩形象,穿着蓝色背带裤,手里拿着半融化的冰淇淋。
“你好呀!”他笑着挥手,“我叫舟舟!我妈说我的名字要像船一样,能载很多快乐。”
“那你……后来去了哪里?”苏禾轻问。
“我没出去啊。”他歪头,“但我每天都在听妈妈唱歌。她老了,声音有点抖,可我还是听得见。”
数据显示,这名胚胎的母亲在终止妊娠后,仍坚持每日对着B超照片朗读童话,持续整整十八年,直至中风失语。
苏禾蹲下身,平视投影眼睛:“你想让她知道你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