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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替他盖的屋顶(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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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澈点点头,最后一片瓦铺好时,他直起身,腰有点酸,胳膊也疼,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感觉屋顶都变矮了,在这看远处的月牙湾看得格外清楚,透亮的海水泛著光,像块没被雕刻过的青玉,连海面上的小渔船都看很清楚。

“太棒了!我们小澈真能干!”张奶奶在底下看著他拍著手大笑,从屋里端著个搪瓷碗出来招呼著林澈:“小澈,快下来歇会,喝碗绿豆汤,我刚熬好的,放了冰块,还加了,清凉解暑!”

林澈从屋顶慢慢往下爬,腿有点软,浑身的骨头也像要散架了,可他心里却无比轻鬆,像卸下了千斤重担。

又累又渴林澈拿著搪瓷碗吨吨吨把绿豆汤一口气喝了个乾净了,冰凉清甜的舒爽感瞬间爬满全身把一切疲累都衝散了,他打了个嗝……

从张奶奶出来林澈想去渔业站看看老爸,刚走进渔业站大门,他就看见老爸坐在一把小椅子上修著手里的渔网,手指在网眼里穿梭,像在织一件“皇帝的新衣”。

林澈走到老爸身后,略显单薄的身影挡住了老爸头顶上一半的阳光。

老爸回头看发现是他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起来:“小澈,你怎么过来了?”

“爸,我帮您弄吧。”林澈坐到老爸旁边的小椅子上,拿起一根渔线

老爸把渔网递给他说:“你会吗?”

“哥以前教过我。”林澈说著,把渔线穿过网眼,打了个结——是哥哥教他的“死结”的打法,说“这样鱼才不会跑”。

林澈以前总觉得这结打得丑,现在却觉得格外亲切。他的手指不如哥哥的灵活,线在指尖绕了三圈才打好,像只笨拙的蜘蛛吐丝。

父子俩就这样坐在台阶上补渔网,阳光把他们的影子笼罩在脚下。

爸爸的拿渔网手忽然顿了顿,声音压得很低:“老张前几天判了,过失致人死亡,和非法捕捞,加一起判了个十年,他也没提上诉,他后来托人给家里带了封信,说你哥出事那天,他不是故意推你哥下去的,就是那天台风太大,他也很后悔,现在他也算是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也別记恨他了,这就是命吧……”

林澈听完没说什么,他能懂爸爸心里的意思——怕仇恨的种子在他心里滋长,把他拖进深渊里。他不恨张叔了,就像不再怨恨把哥哥带走的那片海——恨是沉在水底的磐石,只会拉著人往下坠,而他现在只想往上游,朝著有光的地方。

“哥在旧笔记本里面写,想给您买副新的老镜,说您现在戴的这副,镜片有些了。”林澈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听不出什么情绪。

老爸拿著渔网的手顿了顿,渔线从指尖滑了一下,又赶紧攥住了。“这孩子真是……”他的声音有点哑,镜片后的眼眶有些红,“我这副还能用呢,平时也不怎么戴,別瞎浪费钱。”

“爸,我给您买吧。”林澈看著爸爸鬢角新长出的白头髮——比去年又多了些,在阳光底下特別明显,哥哥走后的这段时间里老爸比以前肉眼可见的苍老了许多。“我一会儿去镇上买,挑副防蓝光的,现在还有能变色的镜片呢,您出海开船也都可以戴。”

老爸没再说推辞的话,只是把手里的渔网往林澈那边推了推,让他补得更顺手些。

傍晚,林澈去了镇上挑了一家看著挺大的眼镜店。一进去就看到店里那些玻璃柜檯上摆著各式各样的眼镜,他挑半天最后选了一副黑色镜框的变色老镜,镜片是带防蓝光的,太阳照射后镜片可以变成灰黑色,店员说“帅哥,你拿的这款是性价比最高的,今天店里有活动,打完折特別合適,老年人戴这个,看报纸、看电视、刷手机都没问题,戴久了也不累,变色镜片是店里新款,开车开船戴也可以的”。

走出眼镜店,晚霞铺满了整条街道,路上行人的影子一个个被拉得长长的,像踩著高蹺,晃晃悠悠的。

从镇上回来时天色有些擦黑了,刚转入熟悉的小巷,就看见妈妈在小院里正收著衣服。“妈,我回来了。”

“呀,我们做好事的小男子汉回来了!”妈妈转过身,脸上满是笑,手里还攥著根晾衣绳。

“张奶奶今天来家里了,一个劲夸你,说『小澈这孩子真能干,屋顶修得跟他哥当年一样好!”

林澈被妈妈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脸有些红了,赶紧从口袋里掏出眼镜盒:“妈,您看这个——我给爸买了副新老镜。”

妈妈打开盒子,看见那副黑框老镜,眼眶突然红了,手指轻轻摸了摸镜框,声音也有点颤:“你这孩子……心思越来越细了。”

林澈没说话,只是走过去帮妈妈把衣服抱进了屋里。刚洗过的衣服带著点淡淡的肥皂味,混著阳光的暖香,像哥哥以前身上的味道。

那些曾经被海水泡得发疼的伤口,好像正在慢慢结痂,长出新的骨血和皮肤,不再一碰就疼了。

回到家林澈把老镜从袋子里拿出来交给了爸爸。爸爸开心的笑著,立刻就拿出来戴起来,又拿起茶几上的报纸,看了看,声音里满是欢喜:“嘿,这儿子买的新眼镜就是不一样,真清楚!比我之前那副清楚多了!我感觉我都能看清报纸缝里的小字了!儿子,你真是长大了!”

“爸,您辛苦了,以后家里不止您一个男人扛著,我也能帮您扛了。”林澈的声音里透著难掩的肯定,学著哥哥以前的语气,还挺了挺背。

妈妈坐在旁边看著他们爷俩说话,眼眶慢慢的又有些湿润,却强忍著没让眼泪掉下来:“明天咱们去看看你哥吧,把你做的这些事跟他说说,他知道了肯定高兴。”

林澈用力点点头,心口像有股暖流在慢慢淌——他知道,其实哥哥早就看见了。

林澈又把哥哥的旧笔记本拿出来,边角已经磨破了,里面夹著的梧桐叶也干得发脆。

翻到哥哥记著“修屋顶”那一页,拿起笔,一笔一顿地画了个小小的勾——像小学生交上了一份满意的答卷。

窗纱透进来的月光轻轻照在纸页上,把哥哥的字映得格外柔软,像在无声地说“不愧是我弟!”。

“哥,”林澈把笔记本捧在掌心,轻声说,“明天去看你,给你带你爱吃的薄荷。”

院外的梧桐树枝叶在风中窸窣作响,仿佛是应和的絮语。

林澈笑了笑,他知道,替哥哥做事的路还很长,但他愿意一步一步走下去,像牵著哥哥的手,慢慢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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