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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宋人文章托汉相三寸之舌论乾坤(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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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远兄博览群书,一观便知。此疏文风质朴,论理切要,与当世盛行的玄虚清谈,有天壤之別。放眼百年来,能有此等务实之风,又具此等经纬之才者,除了武侯,还能有谁?”

刘奚没有直接拿出证据,而是將判断的权力巧妙地交还给了荀蕤。

荀蕤闻言,缓缓点头,最后的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神情却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贤弟,你可知此文现世,意味著什么?”

见刘奚只是平静地看著他,荀蕤继续说道:“当今朝野,於武侯之敬,早已超越了昔日的敌我之別。家父与朝中诸公,常嘆武侯治蜀之能,恨不能为其所用。此等遗篇若出,足以让世人为之警醒。”

荀蕤深知,在当今的晋朝,诸葛亮早已不是敌人,而是连晋武帝都公开推崇的治国楷模。

因此这篇武侯遗文的分量,远超文章本身,是一份足以影响清议走向的政治资本。

荀蕤眼中精光一闪,一个计划已然成型。

他打算在七日之后,於府中设宴,遍请洛阳名士。

荀蕤是这场盛会的主人,是武侯遗篇的引介者,此举足以让他在洛阳年轻一辈的士人中声望大增。

荀蕤捧著那捲《论朋党疏》,目光炽热如火,情绪平復后,他郑重地看著刘奚。

“此既为武侯真跡,还请贤弟告知源流。”

刘奚將早已备好的说辞娓娓道来:“此非朝堂正本。家母乃向氏之女,乃家母抄写。正本是武侯所撰写,以警示朝臣。家父非此物之主,此卷在奚手中亦是明珠暗投。思来想去,唯有此先人遗珍,赠予令远兄,方不负先母託付之重。”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反正荀蕤也不可能找向氏验证。

“贤弟,”荀蕤的语气无比郑重,“此礼之重,已非金玉可比。”

他站起身,引著刘奚向內走去,声音压低了几分:“外堂人多,你我去书房详谈。”

荀蕤的书房与偏堂的雅致不同,四壁皆是顶天立地的书架,满是简牘捲轴,空气中瀰漫著陈墨与旧纸的味道。

他亲自为刘奚奉茶,神情已无半分客套,只余亲近与凝重。

“武侯此疏,如洪钟大吕,发人深省。”荀蕤率先开口,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忧虑,“只是,见此雄文,再观今日之洛阳,更让人忧心如焚。”

这番话半是感慨,半是倾诉。

“家父身在机枢,如履薄冰。我虽名为清贵郎中,实则困於故纸堆,於国事分毫无补,只能坐看社稷倾颓,又能如何?”

荀蕤自嘲地摇了摇头,声音中透著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成都王英武,东海王谦恭,皆是一时人杰,却將才智尽用於兄弟鬩墙,何其悲也!”

刘奚瞬间就听懂了荀蕤言语背后的潜台词。

用他前世的话来说,这是一种凡尔赛。

就是明明身处秘书郎中这种外人眼中清贵无比、接近权力中枢的位置,父亲还是朝廷重臣,他却在这里唉声嘆气,抱怨自己於国事分毫无补。

这种抱怨,在挣扎求生的底层人听来,无疑是刺耳的炫耀。

不过就目前来看,荀蕤確实算是这些士族里面比较有良心的一个。

所以刘奚打算慢慢倾听,再为他缓解一二心结。

直到荀蕤的语速慢了下来,眼中流露出真正的迷茫,刘奚才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水面的热气,呷了一口,缓缓开口。

“兄虽未居显阶,而不为位所蔽,不以近务限目,故能超然外观,因一隅而洞见四方之势。二王皆是人中龙凤,然祸患常积於忽微,而智勇多困於所溺。”

既然已经选择了抄欧阳修,那就再抄一句吧。

这前面是恭维开导,暗示荀蕤未来可期,后面也是抄的欧阳修的《伶官传序》

“哦?”荀蕤听到前半句开导精神一振。

然后又將“然祸患常积於忽微,而智勇多困於所溺”十二个字在口中反覆咀嚼,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惊雷,在他心中炸响。

他瞬间明白了,自己心中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憋闷究竟是什么。

成都王、东海王,他们勇则勇矣,谦则谦矣,但他们的目光,他们的所有智谋与勇气,全部都拿来內耗。

对外面即將到来的滔天洪水,竟视而不见。

荀蕤猛地一拍大腿,之前的忧愁与迷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找到知音的兴奋与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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