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名教为笼困俊杰竹林作帆济沧海(第2页)
“智足以济一域之务,敬不足以当庙堂之仪;巧能夺人之目,德不能服人之心。”
“若不知內外之分、尊卑之序,终以小利相挠,大体遂亏。”
每念一句,刘阳的脸色就白一分。念完,
他几乎要將那张纸捏碎,愤愤不平地说道:“他这番话,看似句句公允,实则字字诛心啊。”
刘奚静静地听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知道,真正的攻击来了。
朱整的弹劾,是明面上的刀枪。
而袁戚的这番评价,是杀人不见血的软刀子。
之前自己在洛水旁一诗而留名,也得罪了那位陈郡的士人,这是落井下石来了。
“小慧”、“工巧”、“夺目”,这些词看似在夸他聪明能干,却死死地把他钉在了术的层面,而彻底否定了他在道上的资格。
伯父刘玄说过清浊的区別,越是干实事,便越落於浊流的范畴。
“不达大礼”、“疏於名教”、“坏了常章”,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这是在向整个士族阶层宣告:刘奚,是一个不懂规矩的浊匠,一个只知奇技淫巧,却无视圣人教诲。
他可以作为一个有趣的工具使用,但绝不能被接纳为士人的一员,更没有资格登上庙堂
这番评价传播开来,比任何一道敕令都可怕。它会成为一个標籤,一个烙印,死死地贴在刘奚的身上。
从此以后,无论他做出多大的功绩,都会被人用小利挠大体来轻易消解。
刘奚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看著院中那些挥洒汗水的身影。
刘阳还在焦急地踱步。
“兄长,你倒是说句话啊,这可怎么办?这名声一旦坏了,咱们在洛阳就真的寸步难行了。”
刘奚没有回头,只是平静地吐出了一句话,声音里带著一丝冰冷的笑意:
“他们终於发现,辩不贏我,便要用名教来杀人了。”
刘奚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不得不承认,袁戚骂得很难听,但也骂到了点子上。
他开始復盘自己穿越而来的这一个多月。
起初,一切都显得异常顺利。
从荀氏那里得到庇护,轻鬆拿下监造所的职位,招募人手。
他一度以为,凭藉自己超越千年的知识和手腕,足以在这个时代站稳脚跟。
现在刘奚才幡然醒悟,那份顺利,本身就是最大的陷阱。
一直以来过於依赖荀氏的名望了。
荀家的金字招牌,能为他敲开门,能为他挡住最初的风雨,能让钟雅这样的官员对他另眼相看。
但这份庇护是有边界的。当他触及到士族阶层最核心、最敏感的利益——也就是名教与礼法时,荀氏的名望便不再是万能的通行证。
就来钟雅,平日里如此威严,居然也不敢反驳一二。
其次,自己严重忽视了时代的鸿沟。
下意识地將椅子、高帮军靴这些在后世看来再寻常不过的器物拿了出来,以为凭藉其无与伦比的实用性,便能征服一切。
这就错了。
他拿出椅子,推广垂足而坐,在旁人看来,这不仅仅是换个坐姿,这是在挑战礼的根基。
同样,靴子也不仅仅是鞋。不同的服饰对应不同的身份,这是章法。
固然实用,却也模糊了身份的界限,在那些士大夫眼中,这就是乱了规矩。